竺雨沐抱着孩子,凑到舒辣辣的枕边,希望她能看看孩子的小脸。
然而,却发觉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气息微弱,一副魂游天外的濒死状态。
“大娘,大娘,孩子娘好像不是很好……”他把孩子放好之后,焦灼地回头跟产婆说话。
“糟了!”产婆毕竟接生经验老道,心知不妙,便挥舞着手臂,“快点看看,看看她下身是不是流了很多的血……”
竺雨沐赶忙照做,掀开被子查看着。
“没有太多,应该都是之前流出来的……”
产婆稍微松了一口气,“不是血崩,还好,不是血崩……”
“可是她的情况真的有些糟糕啊……”竺雨沐伸手去抚摸舒辣辣的小脸,感觉一阵冰凉。
“不是血崩,就应该是产后虚弱造成的心脉衰弱……这样,你赶快把孩子抱给我,然后给她弄点热乎的清粥喝,这样她的体力能够恢复一些。”产婆吩咐道。
竺雨沐赶紧把孩子抱给产婆,又看了一眼舒辣辣,便冲出门去做清粥。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有两个属下已经购了物品回来了,便吩咐他们去做粥,自己复又回到了舒辣辣的房间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你给她做点吃的吗?”产婆有些不满,“黏老婆也没有这么黏的啊……”
竺雨沐不反驳,只是说明已经有人去做粥了,就又回到了舒辣辣的床前。
此刻,她的眼睛已经能够微微睁开了,但气息仍旧十分微弱。
“丫头,你不能睡啊……我知道你很累,可是为了孩子着想,你现在不能睡……”他真的怕她一睡之后再也醒不过来了。
“谢谢你……”她虚弱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是由衷的肺腑之言。
“如果你想好好答谢我,就快点好起来。我宁愿你还是那个用金簪扎我的泼辣丫头,也不愿看见你像现在这般有气无力。”这也是他的肺腑之言。
想她曾经是个多么顽强的姑娘,顽强地抵挡着他那进攻性极强的爱。如今却为了一个不能照顾她的男人生孩子,令自己的身体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损伤。
她勉强扯了一下嘴角,“我也想快点好起来,可是,我真的太累了……”
说完这句话,头一歪,昏厥了过去。
竺雨沐顿时乱了手脚,“大娘,她昏过去了,大娘,怎么办才好?”
产婆也懵了,“这,这不是一般的产后虚弱吗?难道不是吗?”
“我问你,怎么办才好?”竺雨沐怒吼着。
“我遇到的除了血崩就是正常的产后虚弱啊,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很显然,产婆也束手无策了。
“你给我看好孩子。”竺雨沐命令产婆道。
产婆慌忙点头,“我会看好孩子的,可是孩子娘……”
她说话的当口,他已经冲了出去。
很快,就又冲了回来。
“你快到床边的时候不要太虎虎生风好吗?会给她带去邪风的……”产婆提醒道。
竺雨沐便放轻了动作,蹲在床沿前,扯着舒辣辣的小手。
“丫头,我差人去请大夫了,大夫很快就会来看你,你要坚持住,听话,只要你醒过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不好?”声音是颤抖的。
她依旧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
“丫头,你知不知道你欠我的有多少?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什么都不要你还了,只要你能活着,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听见了吗?”他哽咽着,无力感袭遍了全身。
坐在一边的产婆望着怀中的孩子,“孩子啊,你娘冒着生命的危险生下了你,而你爹对你娘真的是太好了,你将来要好好孝顺你的爹娘啊……”
“孩子……孩子……”竺雨沐喃喃着,猛然站起,走到产婆身边,抱过孩子,来至舒辣辣的身边。
“丫头,你睁开眼,看看儿子……”他想用孩子来唤醒她的意志。
事实却告诉他,这么做是徒劳的。
她似乎笃定了心思不想再睁开双眼了。
情急之下,他狠下心来照着孩子的屁股位置就是一巴掌,受了委屈的小家伙“嗷嗷”痛哭起来。
“对,哭,使劲哭,你要是想让娘亲醒过来就使劲哭……”他在心里默念着。
然而,她只是“嘤咛”了一声,就再也没有声息,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舒辣辣——”他真的愤怒了,“你这个没出息的女人!当初跟我做对的劲头都去哪儿了?你以为死就是解脱吗?我告诉你,你若是就这么走了,我绝对不会管你的儿子!”
屋子里充斥着孩子的哭叫和男人的咆哮声。
她却一丝回应都没有。
竺雨沐绝望地将孩子递回到产婆手中,自己再度回到床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丝帕精心包裹着的物件。
这是当初舒辣辣扎他下面时用的那根金簪,原本被他收藏在一个精致的锦盒里,自打做了太监之后,他就一直随身携带着了。
他用颤抖的手把金簪别在了她那凌乱的发髻上,就像一个丈夫在心爱的妻子梳妆之际为她别上发簪一样。
“丫头,当初这枚簪子曾经帮你躲过了我的侵袭,相信它也一定会保佑你躲过这场劫难的。从此后,你将无风无浪地好好生活下去……”这是一种祈祷,一种虔诚的却又是无望的祈祷。
然后,他就静静地守候在一旁。除此之外,他已经再也做不出什么。
没过一会,大夫就被人拖了来。
之所以是拖,是因为这个大夫是被强行带来的。
当被派出去请大夫的人得知舒辣辣生完孩子之后昏厥了过去,心情也跟着急躁起来,到了城里最好的医所,点名让最有经验的那名大夫出诊。
可这位大夫当时在忙着为别的病人诊病,就婉拒了出诊的请求,并且推荐了医所里同样有着良好经验的别的大夫。
去请大夫的人哪里管得了那个,先是抢了大夫的诊包背在身上,然后一把拎起有名的这个大夫就走出了医所。
一路上大夫几番解释,都没能成功回到医所去。
再加上腿脚确实不够利落,就被人硬生生拖着来到了舒辣辣的床前。
到底是专业人士,虽然心存怨言,但一见到病患,马上就体现出了足够好的专业操守。
为舒辣辣把脉之后,沉吟了好一会,才决定施针。
“老夫不敢保证施过针之后病患就能醒过来,一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作为大夫,往往都会把自己要承担的责任和风险降到最低,因此他们会在治疗之前把希望说得小一些、再小一些,把可能出现的意外夸大一些、再夸大一些,以备出现意外之后,可以推卸责任,可以不必受到病患家属的问责。
然而,今天他遇到的这个病患家属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我可警告你,若是不能把她医好,你就下地府去为小鬼们医治吧!”竺雨沐冷酷地说道。
名医打了个激灵,“老夫尽力便是,尽力便是……”
任何有风骨的人,在死亡的威胁面前都不可能毫不动容。
没过多久,舒辣辣的头上就被扎满了银针,看起来奇怪却又令人无比疼惜。
竺雨沐心如刀绞地站在一旁,真恨不得上去踢大夫两脚,但又怕因此而耽误了救人。
待到大夫把所有的银针都取下之后,又在舒辣辣头上的几个穴位处揉捏了好久,她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竺雨沐和大夫。
“丫头,你还好吗?”竺雨沐蹲在床沿边,牵着舒辣辣的手问道。
她只是淡然一笑,“让你费心了……”
他的眼泪便险些掉了出来,“你吓死我了……”
“我就是有些累了,让我再休息一会好吗?”她看起来的确是疲累不堪的。
他点点头,把她的手放回到被子里,生怕着了凉。
这时候,大夫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请这位爷跟我出来一下,好吗?”
竺雨沐意识到可能情况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乐观,赶忙跟着大夫出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