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看此刻的刚被叨扰的蒋天一，怒气值爆表，仿佛一戳就会破裂，并且神经质地开始咬笔头越咬越重。范玥乐没看过这样的蒋天一，很担心又不知道怎么安慰，突地就来了一句：别咬了，这是我的笔。
蒋天一转头看向她。
范玥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赶紧从包里拿了一包软糖出来：囔，给你咬。
得亏范玥乐有随身带零食的习惯。
蒋天一怔怔地看着她，放下了她的笔，拆了软糖包装开始咬软糖。范玥乐注意到蒋天一的手，那手指甲都被磨得短短的，看着是有啃东西的习惯。只是和她同桌之后，她从来也没看过他啃手指头。
那软糖似乎有安定人的奇效，蒋天一一会又变成了那个习惯的有点自信的蒋天一。但似乎还是有点不一样。蒋天一吃完了一包软糖，用胳膊肘顶顶范玥乐，示意是空软糖袋子了。
范玥乐有点惊奇地从包里又拿了一袋出来。
蒋天一心满意足地拆了新的软糖袋，又有点愧疚地对范玥乐说：你的笔，我咬坏了。
范玥乐笑了说：没事啦。
蒋天一继续：我可能有时会有点奇怪。
范玥乐塞了自己一个软糖，故意调开话题：好吃吧，学校小卖部有卖的。这次是我的，下次该你买了。
蒋天一赶紧点点头。
中午午休后，蒋天一顶着一个红红的脸蛋来上课了。那红色不像晒红的，也不是因为脸热红的。事实上，蒋天一是冷白皮，并不怎么会有可爱的红晕。那红色更像是被人用手指深深的搓红的。蒋天一脸上的大痘已经消下去不少，可是这奇异的脸红让他看起来滑稽的样子只增不减。
范玥乐靠近蒋天一，悄悄说到：你今晚用牙膏抹在痘上，包你一晚就能好。
蒋天一虽然皱了皱眉头，还是表示会照做。
好像是什么秘密被范玥乐知道了。蒋天一不自觉地很亲近这个同桌。中午偷偷从外面买的铜锣烧，还是小花茶，也会想着留一份下午带着同桌。
范玥乐收到铜锣烧和花茶的时候自然是开心。那花茶的玻璃杯也带回去洗干净，一个个码在宿舍柜子里，像是什么宝贝。
当然，蒋天一那个和正常人脑回路不太相同的脑子也会有让范玥乐感动翻车的时候。比如这天下午，蒋天一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了两袋番茄酱。
蒋天一乐滋滋地和范玥乐说：这是麦当劳新出的番茄酱。最酸号，1号的。可好吃了。
范玥乐看着蒋天一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绝，心里默默飘过一群羊驼：都怪自己之前一直心安理得地吃他的东西，现在活该了吧。
范玥乐挤出番茄酱，表情僵硬又拼命舒展地笑：嗯嗯，好吃。
蒋天一嗦着自己的小番茄酱袋子，看上去更加乐滋滋了。
这一次模考，范玥乐又稳稳地排在了第一名。蒋天一排在三四名的样子，他拿着自己的考卷，看上去有点满意又有点不满意。
范玥乐自从和蒋天一同桌之后，才发现，蒋天一才是真正的学霸。自己被称作学霸的时候，虽然学的很用劲，但绝称不上是享受。蒋天一那是刷卷子刷的像看到了什么美丽情人一般，越刷越快，越刷越多。蒋天一知道自己语文不好，但天生窍少开了一个也是没办法的事。于是抽屉里塞满了各种语文练习册。
蒋天一实在对自己的文学理解力感到无望，终于在挣扎了无数遍之后，放下自己小小的自尊心，问范玥乐：你语文到底怎么学的？
范玥乐被问住了。若是别人问她怎么学的，她定能自如地看人回答。比如成绩一般般的，为了不打击别人自信，她可能会说：题目刷多了，就自然有感觉了。你也可以。若是超级无话不谈的朋友，比如范玥乐的两个憨憨舍友，虽长得好看却不自知那种憨憨，以及王兴华，她一定说出实话：那还不是因为她小时候就一直喜欢读书，做的好，那是因为日积月累，可不是一时半会就出成绩的。
说套路话，对蒋天一几乎没用，蒋天一都快成刷题机器人了。下笔阅读还是写作越刷越像机器人造句。说大实话，那蒋天一不小心被打击到了怎么办。
范玥乐定神想了想，说到：你给我点时间。我来想想怎么办。
范玥乐全凭感觉读阅读的话是不敢说的。
周末回家的时候，范玥乐还在想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爸爸妈妈刚从云南旅游回来，给范玥乐带了点二三十块一串的珠子手链做纪念品。妈妈拿着手链，对范玥乐说：你出门就喜欢捡点奇形怪状的石头。囔，我们给你带来点石头回来。这个石头是黑曜石，听说辟邪的。这个呢，是猫眼石，说能保佑成功。
范玥乐一个雀跃拿着链子去上厕所。她把那些手链哗哗哗全戴在手上，扬着手开心极了。她看着猫眼石有两条，成功？保佑成功的石头？她扯着嗓子对门外喊道：妈妈，我两个猫眼石能都拿了吗？为什么只有两条啊，我想给爸爸也留一条呢。
妈妈在门外回到：你全拿了吧，你爸爸怎么会问你要啊。
范玥乐突然心安理得，开心地甩动着手。手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周日晚上一到学校，范玥乐就神经兮兮的拉蒋天一到了一个角落，塞给他那串猫眼石：这是保佑成功的。有了它，你一定能考个好学校。
黑暗里，范玥乐的脸上映了一点远处的灯光，忽闪忽闪地，眼睛的反光显得更亮晶晶，蒋天一突然觉得那脸那眼睛真的好看。
范玥乐是真的相信不同的石头有不同的效果，而猫眼石是真的能带来好运的。不是唬人，不是敷衍，不是安慰，是真的相信。
蒋天一从来没听过这些，但不知怎得，在那个墙高高围起来的校园，每天两点一线的拼命，还有成绩和升学压力的焦虑，他愿意相信。
这个城市从极热到极冷几乎没有转化时间，秋夜依然很闷热，旁边的教室里还哄哄闹闹，窗户外面的知了一声声叫的明快又凄凉。那不知道明天有多短的生命在肆意享受它存在的时间。
此刻的两个人就不自觉地在这平静又不安的时间里寻求一丝寄托，相信手里握着的这串石头能带来神秘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