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街道两旁站着一个接一个高高的昏黄路灯,照着旁侧一棵接一棵的法国梧桐往地面投下斑驳的树影。新怡靠在出租车窗边默不作声,树影时不时从她的脸上划过。
逃离了过去令人窒息、令人应接不暇的要求、请求和那个永远没有勇气说拒绝的自己,确实松了一口气。
但,这就是自己想要追求的吗?新怡默默在心里问着自己。这是她离开A城开始新生活以来第一次感到迷茫,在这以前她一直是满怀决心而又充满激情的。
她想起刚才启林说起自己要去实现理想时候真实的笑容。
“铃铃铃”手里握着的手机响起。是新怡的妈妈。
“喂。妈。”
“喂?新怡啊,在干嘛呢。”
“没干什么,刚才同事聚餐结束,现在回家路上呢,快到了。”
“怎么这么晚呢,赶紧回去吧,下次别这样了,一个女孩子这么晚还在外面不安全。”
“知道了,今天是例外,给离职同事践行呢,平时不这样的。你和爸在家干嘛呢。”
“也没干什么,跟平时一样,你爸一早就睡了,我刚打扫完家里洗完澡也准备睡了。你在那边还习惯吗?”
“习惯啊,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有什么不习惯的。”
“这新工作忙不忙啊,同事好相处吗?”
“还行,刚开始总是会忙点,之后就好了,放心吧。同事都挺好的。”
“对了,你舅妈说他们老家单位有个小伙人挺不错,工作也挺认真,家境也不错,你要不要认识一下啊?”
“妈,我现在人在外地,隔得那么远,还是算了吧,只发消息聊天见不着面也不太现实,你说对吧?”
“唉,那你自己有没遇上什么好男孩呀?我不是想催你,就是想提醒一下你,你也快三十了,真的是该抓紧了呢,不能只顾着工作呀。”
“嗯,我知道的,你别操心了,我会考虑的。我到家了,你快去睡觉吧,都这么晚了。下次再给你电话。”
“好吧,你也早点睡,别熬夜啊。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推开车门,新怡加快脚步走进了小区。在步行回家的路上,新怡想着刚才妈妈说的话。
自己既不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也不是永远不老的冻龄女神,只是一个平庸得随手在人群中一抓一大把的女生,对结婚这件事怎么可能没有过焦虑呢?
其实在前几年眼看着自己的大学同窗一个个相继结婚嫁人的时候,自己就早已比谁都慌了。
那样的焦虑让她更加无条件地为前男友付出,也让前男友毫不犹豫地就抛弃了自己。
那些狼狈不堪的过往让新怡感到更加无地自容。越是想要努力抓住一切,却越是失去,爱情,朋友,同事和事业,都是一样。她早已下定决心,不想刻意再追逐任何感情了。
孤独一生就孤独一生吧,她叹了口气往家里走去。
这一夜,她又做了那个梦。她又梦见自己独自一人走在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乡间小路上,道路两旁是延绵不断层层叠叠的山峦,没有手电筒也没有任何通讯的工具,就自己一人独自往前走着。
生活的压力并不会因为我们的迷茫困惑而自行消失,刻不容缓的工作依然追赶着新怡。
公司里入职了两名新同事,一个叫骏成,一个叫文杰。骏成是新怡的下属,协助她处理客户事宜,文杰则属于媒介部门,主要处理媒体沟通事宜。
在珍妮经常不在公司的日子里,新怡一边处理客户事宜,一边带着两个新人熟悉公司状况和工作内容。
所幸骏成是新怡招来的新人,又是个诚实努力的男生,常常主动申请替新怡分担工作,新怡也开始将自己手上的一些较简单的工作交给他。
新的生活一切顺利,新怡也渐渐忘记了曾经那个从不拒绝的自己。
因为客户忙着公司周年庆的事情,并没有太多业务要处理,大家便早早下了班。公司楼下,新怡的手机响起。
“Hi!最近怎么样啊?”新怡按下了接听键向电话那头问候到。
“喂!你还知道我是谁啊?!最近怎么样?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了?!我都到这来两周了,就上次我请你吃了顿饭,怎么从没见你主动来问候我呢?!你就是这样对待老同学的吗?!”又是那个独特的声音和语调。
“欸不好意思啦林正楠同学,我最近都忙晕了,周末都没休息呢。”
“我管你忙不忙呢,既然你知道错了,那你是不是也该行动上表示一下?你欠我的那顿饭到现在还没还,你说个时间吧,什么时候还!对了,找个周末吧,别每次都弄得急急忙忙的敷衍我。”
“额......行吧,这个周末我不用加班了,应该是可以的。你呢,什么时间方便?”
“那就周六下午吧,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再迟到了!”
“好吧。周六见。”
“挂了!”
只听见“嘟”的一声,电话那头便断了线。这个林正楠真的是,每次都搞得跟自己是皇帝一样,要不是认识了十多年的同学,真的懒得理他,新怡心想。
难得早早下班的一天,新怡决定独自一人到自己几年前曾经居住过的那附近走走,有好些以前常去的地方这两年常常让她怀念不已。
出租车行驶了十多分钟的时间,停在了一处两旁整整齐齐栽满法国梧桐树的街道上。
那是一条充满复古和法式风情的沥青小路,路上行人稀少,路面干净而整洁,街道两侧每隔几米栽种一棵硕大的梧桐树,树上满是青黄色干枯的树叶,路灯夹杂在一棵棵梧桐树间,将婆娑的树影投射在地面上。
下了车,新怡在小路上一边慢慢走着,一边仔细看着这久违了的记忆中的景色。三四年前在路的尽头左转,会遇见道路两旁几个各有特色的咖吧。现在新怡也正往着这个方向走着。
转过弯,新怡发现了以前那个自己常去的咖吧。
那时除了她,身边还有另一个人。虽不是个非常熟悉的人,但却也让她印象深刻。
这里和以前没有太大变化,灰黑色的独栋房顶,白色的外墙,沿着外墙搭着一圈配有黑色栅栏的宽阔的木质平台,平台上放置着十套左右原木色的长方形桌椅,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白色的仿古煤油灯造型台灯,吧内传来忽隐忽现的民谣吉他音乐。
新怡并不是什么咖啡热衷者,甚至一点点咖啡便会让有些神经衰弱的她失眠到天亮。她跟服务员要了杯橙汁,便在室内靠窗处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