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朝着林希预设的方向前进着,“恶意”被包裹在林希的水滴魂念之中,他豁出老命在吸收炼化着。骤然陷入林希的绝对主场,猝不及防的“恶意”确实在节节败退;被林希吸收了三分之一后,形势又有了变化,“恶意”不再抵抗,不再想着要感染林希的魂念,反而主动加速了被他吸收的过程,看得林希惊疑不定。
林希还没有自恋到以为“恶意”主动投降了,它这么做一定有别的目的。果然,汇入魂念的“恶意”传递过来一段冗长的画面,直接印在了林希的灵魂之中,让他不得不直视这些画面。那是一连串昏黄的模糊画面,林希的视角也有些奇怪,就像是站在远处的旁观者一般,无法左右远方正在上演的“惨剧”:
暗沉的天空下悬浮着数道身影,一位衣裳破烂的少年被围在中间,脸上带着些倔强的神情,他似乎开口说了些什么,也可能只是啐了口唾沫,然后朝着其余人撞去,分明是强弩之末,在气势上却压倒了所有人,然而奇迹没有发生,在一阵绚烂的血光之后,那位少年最后朝着远方挤出一个笑容……
愤怒后是一阵深深的无力,林希不认识在场所有人,但他却涌上这样的情绪,是画面里蕴藏的情绪原原本本地传递给了林希。少年最后的视线是对着林希的方向,或者说,对着这个画面的原主人,这一刻,林希看着远处正在消亡的身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他不知道前因后果,不知道这些人的恩怨情仇,却清楚地知道那个少年不该死。林希的心里也泛起些波澜,他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相反,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血淋淋的死亡现场,之所以能保持冷静,只是在警惕“恶意”的陷阱,他不想因为情绪失衡而让自己陷入被动。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然后是一段冗长的黑暗,继而有新的画面浮现出来:天空依然暗沉,密林深处有两道身影在潜行,似乎是在躲避追兵。他们用眼神默契地交流着,迂回折转,很快就甩开了追踪者。密林来到尽头,树枝蔓延,交织出一道蜿蜒的小路,光亮透过枝杈映在小路的尽头,画面突然一颤,有一道身影扑倒在尽头,背上的血洞闪着寒光,他艰难地转过头来,满脸的不可置信,另一道身影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满脸冷漠……
愤怒与不解纠缠在一起,然后是浓浓的虚脱。林希觉得自己能救人,觉得画面里的原主人能救人,但不知为何,他只是看着这一切发生。林希心里的愤怒在积攒,见死不救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画面再次沉入黑暗,林希第一次在心里发问了:“为什么要看着他死?”
林希没有在期待答复,他只是忍不住、气不过。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从黑暗里弥漫出一股情绪来,似乎能看做是答复,那是忍耐和妥协。林希没有立场去指摘这一切,对他而言,忍耐与妥协都是完全陌生的思想,他感受到的是,画面的原主人有惊天动地的实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与朋友渐次凋零,换做是他,又该如何自处。
不知不觉间,林希已经代入了画面里的视角,也许这就是“恶意”的目的,让他沉浸在负情绪的漩涡里。但目睹了这些,林希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没有给他太多细思的时间,新的画面出现了:天空不再暗沉,明媚的天光,和煦的清风,一派鸟语花香。在一处精致的庭院里安置着几张玉石椅,有身着华美衣裳的人坐于其上,有男有女,皆贵不可言。庭院正中摆放着一个囚笼,里面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神情自若,丝毫没有沦为阶下囚的落魄。庭院外走来一位高大的男子,他上下打量着老人,眼神酷烈。没有多余的动作,他举起右手,五指一张,囚笼便四分五裂,然后他合上五指,那位老人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缓缓升到半空。男子对着老人说了几句话,老人摇摇头,抬起下巴晃点着男子。那高大男子咧开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就像从来没有笑过的人不知道怎么笑一样。这下轮到老人笑了,他笑得开朗又自在,浑身颤动着,似乎是有太多的喜事乐事荒唐事,他笑了很久很久,场间其余人渐渐不耐烦地催促着,但男子一直安静地等待着。终于,老人笑完了,他朝着男子点点头,继而看向湛蓝的天空。那位高大的男子举起双手,在身前紧握,动作轻描淡写,但造成的效果却异常血腥,老人像被巨力挤压着,逐渐被压成一团,没有血流出,只有乳白色的光在闪动……
林希的心在抽痛,眼前的残忍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可奇怪的是,这一次没有任何情绪传来,林希看着面前的刽子手们,涌起一阵强烈的毁灭欲,他想要杀尽这些混蛋恶人,下一刻,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形体出现在了画面之中,他能动了!林希顺从了心里的愤怒,他像一阵阴风掠过场间,带来死亡的阴影,等到他停下,发现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滴血的刀,除他以外,场间再无站着的任何人。
完了。宣泄之后的林希找回了理性,但他有种很不妙的预感。“恶意”在引导他,在激起他心里的愤恨,他本该紧守心神,可是却屈从在愤怒之下,这怎么看都像是完蛋的架势。果然,黑暗再一次降临了,这一次没有再出现新的画面,就像是它已经达成目的了一般。林希没有在后悔,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如此选择。人总得守住某些底线,咳咳,水也是一样。他只是有些忐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么漫长的黑暗,他总觉得是“恶意”在享受着胜利。
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一瞬,林希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深层的昏迷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