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自由港’？”
威廉德斯六世走到光线之中，也得到了相同的讯息，若有所思道：
“这就是这颗行星的名字，或者这条星环的名字？”
座位上一位长须老者在光线笼罩中直视光源，沉声道：
“无论语言文字有多大差异，只要具备智慧，就能够完全理解……即使是林舰长，也没有公布过这种以‘能量’模拟‘意念’的科技啊。”
老者是银环商团的元老之一，他与身边几位外貌年迈的传奇强者对此颇感兴趣，互相低声交流着。
威廉德斯六世不在乎这些，他只是静静望着光芒来处。港口已经发来了欢迎信息，那么，林舰长应该也会立刻做出回应吧。
几秒后，光芒不变，光线中带有的信息却忽然增加了一条——
【光辉的路径是安全道路，请派出代表。】
又十余秒后，无尽星河号边缘的银色金属层如流水般滑开，显露出一个缺口。两道淡淡光华萦绕的身影从中飘然而出，进入威廉德斯六世可见的视野。
他当然认识那两个人。
叶漓，以及实体化的林河。
六年之前，威廉德斯六世不甘心被暮光教团、被圣堂、被任何一个人当作棋子，踩在脚下。
他曾认为自己是理所应当的皇帝，独一无二的存在。直到他亲眼见证星球之外的那位存在，过往的自信刹那间土崩瓦解。
于是，威廉德斯六世开始承认自己的弱小。虽然仍有野心，但他……
愿意成为更强者的臣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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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星河号外侧，宇宙真空之中。
一袭淡青色布衣的叶漓，忽然牵住了林河的左手。
血肉之躯柔软且带有温度的触感，令叶漓确定了林河这一肉身的存在。他穿着一身研究员白大衣，正像是多年前在林家村基地里的模样。
叶漓望着他的侧脸，但后者并没有扭头看她。两人身在“临时太空生存装置”构筑的保护屏障之内，缓缓向那道光路飘去。
按照林河的计划，最初接触时没必要暴露真正实力，以正常科技文明的身份接触即可。所以，他这具不久前造出的肉身也只是先天层次，与叶漓相同。
如今的叶漓，以标准时间单位计算，已经二十四岁了。但她的外貌仍是十年前的样子，稚嫩得像个学生。
其实，她今天这身仿佛普通东方修士的装束，正是十年前在开阳城，与林河初次见面时的相同样式。可惜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叶漓心里叹了口气，也没有主动提起。
两人从真空中，侧向进入星环上半球形建筑投来的光束。接着，在被光芒完全笼罩后，出现了一股柔和的吸引力。几乎难以察觉，但确确实实地令他们不断加速着，向光源点飘去。
叶漓自认为早已不是六年前那个小傻瓜了，她判断得出，这股力量与无尽星河号上的“人造引力”技术高度相似。
事实上，早在原林家村时期，林河就已经开始使用这一技术，否则血肉之躯无法承受机甲的高速机动。在星舰上，人造引力技术被作为四级权限可查阅的信息而公开。
多个商业组织以此为基础，开发出了不少民用设备，据说销量不错。甚至叶漓还听说，有金丹修士借此开创了一门杀伐之术，攻敌不备，能够令对手的身躯瞬间四分五裂……
当然了，这种法术叶漓肯定是不会去学的。她只是由光芒中展现的这一力量想到，阿蒂梵纳星系的科技，比起无尽星河号上的目前水平，怕是只高不低！
两人向光源飞去，即使越发靠近，其亮度也没有增加，仍是淡淡的柔和白光。
看这样子，光源，似乎就是入口了？
叶漓的心跳稍微有些加快，却不是因为紧张害怕，而是对外星人的期待。毕竟，林河的本体就在后边的星舰里呢，化神级数的存在，足以轻易镇压一星。
不，其实无尽星河号上那个也算不上本体。因为林河有超过一半的神魂和能量，还留在出发点的星球上呢。
当然，严格说来，叶漓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分身。真正的“林河”，应该在这个宇宙之外……
想到这里，叶漓牵着林河的手捏得更紧了些，后者也终于扭过头来，稍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没事，就是捏你一下，嘿嘿。”叶漓说。
林河耸了耸肩：“好吧，随你。但是当心些，我身上没带医疗道具。待会这儿的智慧生物，要是认为我们这个种族有自残倾向，那就不太好了。”
“嗯……那就这样？”
叶漓忽然靠近了些，松开手，却是直接挽住了林河的手臂。后者笑了笑道：
“你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呢。”
“废话，我都多久没见到你的真实肉身了？总不能让我去抱你的能量体吧？”
“所以我早说过了，给你一具我的基因复制体，就相当于一个人偶。你自己用神念操纵，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别别，我瘆得慌……”
两人说话间，逐渐靠近了投射出光亮的直径近十米的圆形空洞。随后，轻松穿过不透明光辉层。原本侧向的吸引力，顿时替换为向下的重力，大约是他们出发点星球的五分之一。
两人轻轻落在地面上。叶漓观察四周，发现这是一间足够宽敞的大厅，但别说人影，就连半点家具陈设都没有。
大厅整体呈现出浅灰色调，除了身后的弧形墙壁，其余各面均为较规整的矩形。只是，似乎还有点小问题……
“这个房间根本没有门窗不是吗？”叶漓忍不住道。
林河点了点头：“或者说，每一堵墙都可以是门。”
叶漓微微一怔，随即神念扫描周围，果然发现所有墙面、甚至地板和穹顶，都由某种奇异的合金制成，内部流转着丝丝缕缕的能量。
叶漓感慨道：“这个星球的科技水平……似乎比我想象得还要高啊。”
林河淡淡道：“正常，保持谦逊。就算是我，也很难在短短几年间超越其它文明以万年计的科技积累。”
叶漓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可是，我们进来有一会了，为什么没有人出来接待一下？哪怕机器人也好呀？”
林河看了叶漓一眼：“你应该也注意到了，这个房间里并非真空，存在氮氧各半的近六倍标准气压的气体……”
见到叶漓恍然一惊的神色，林河撇了撇嘴，抬手撤掉了容纳两人的无形护罩。内外空气交融，气压变化带起微风。林河看着发梢飘扬的叶漓，继续道：
“这个房间里可以传声。若我所料不错，这座建筑的主控系统正在采集我们发出的声音。作为一个众多文明的交汇点，这里也应当拥有足够的语言储备……”
话音刚落，两人身前的地面上忽然发光，一个与他们外形身高近似的人形投影浮现。人影身穿笔挺蓝色制服，外貌身材中性化，难以分辨性别。
叶漓猜测，这一定就是接待他们的专员了。果然，人影在露出微笑之后，立刻开口道：
“6072型接待员，代表阿蒂梵纳自由贸易星系，欢迎两位的光临。”
叶漓忽然愣住。不仅因为发现对方是人工智能，更是因为她意识到……这个人影的话语，并非以“意念”令她理解，而是直接使用了与她相同的东方大陆语言！
“你读取了我的记忆？”叶漓脱口而出。
接待员礼貌回应道：“不，只是系统中保存了你们所使用的语言。”
叶漓仔细回想，好像历史中确实有记载，东方大陆的语言是被圣宗统一过的。圣宗始祖并非此星球土著，所以带来了其它文明的语言，这也很正常……
“不，不止是这样！”
叶漓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你说自己是6072型，外形却和我们是同一种族。也就意味着，像我们这样的‘人类’，曾经也来过不少？使用过与我们相同的语言？”
接待员做了个点头的动作：“是的。在过去一个公转周期中，本星球接待了1354047人次你们的同族。”
林河开口问道：“你的系统中，保存了多少种来自我们这一种族的语言？”
接待员回答：“基础语系62种，偏离度超过十分之一的变式549283种，其中约三分之二为多种族共有语言。以上皆为可售知识，先生如果有兴趣，稍后可自行选购。”
叶漓吓了一跳。也就是说，人类在这个宇宙中，居然是个遍及星海的庞大种族？
林河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话，于是接待员开口道：
“如果两位没有其它问题，能否允许我先行确认——两位所属的文明，是第一次来到阿蒂梵纳星系吗？”
叶漓转头看向林河。她知道至少有三位化神修士来过，但按照林河目前的接触策略，应该是不打算承认那三位的存在。
果然，林河道：“是的。我们从一位外星来客手中拿到了前往阿蒂梵纳的星图后，便出发来到这里。这是我们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多文明贸易点。”
话音未落，叶漓就感知到，身前那具投影的能量流动出现了些许变化，似乎进行了一定的信息交互。接待员的双手也终于有了动作，抬起来做了个类似欢迎、拥抱的姿势，同时微笑道：
“既然这样，接下来我将为两位讲解这颗‘自由港’上的基本规则，还请两位转达所属载具上的所有人。既可避免触犯禁令，也能够令你们更顺利地进行知识或资源的交易。”
“首先，本星球的所有权属于‘时轮黄昏’集团。本集团享有【元辰星域文明公约】所规定的一切权利……”
“请等一下。”林河忽然打断。
接待员神情没有变化：“先生，有话请说。”
“先告诉我‘元辰星域文明公约’的内容。”
“很抱歉，先生，这也属于可售知识的范畴。需要在鉴定你们携带的交易品之后，再进行出售。”
叶漓顿时感觉有点奇怪。为什么一个文明公约都要拿来卖啊？这简直就好像不付钱就不让查询法律条文一样荒唐。
林河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眼神变得越发深沉，缓缓道：
“‘自由港’、‘时轮黄昏’、‘元辰’，都是经过翻译的词汇。那么，为什么只有‘阿蒂梵纳’是音译？”
因为不属于可售知识，接待员直接回答道：
“‘阿蒂梵纳’来源于本星系原住民的语言，原意为‘宇宙中心’。集团接手星系后，认为其不适合作为开放贸易星系的名字。因此，仅保留了音译。”
林河道：“没有直接改掉，就说明原住民为数不少，甚至在‘时轮黄昏’入主之前的附近星图上，就已经有了‘阿蒂梵纳’的标注？”
接待员道：“是的，原住民也曾经是星际文明。”
叶漓忍不住道：“曾经？那么他们现在在哪里？”
“本星系最靠近恒星的第六颗行星，是原住民的自留地。”
分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陈述性话语，听在叶漓耳中，却像是看见一头无形而冰冷的巨兽，正缓缓对她展开獠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