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巴萨城建立在一大片平原地带,周围全是地势险峻的黄土坡及雪山,只在入口处有一条柏油马路通过。
远远看去,整座城市被高过数百米的大山围住,本身并不凸显,待真正车临城下,见到了城门两边足有十人合抱的巨大钟乳状雕刻石,才亲身体会到它的古老恢弘。
城门外的空间应该已经被官方规划好了布局,车辆一律停在左边一个区域,右边的区域全部是各种商贩用石头垒砌的摊位。此时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
我们终于下了车,连续几天没日没夜的开车,再加上高原反应,我和安琪脸色都不太好,只有陈岚除外。
她扶着安琪下了车,说道:“安琪妹妹,很高兴能跟你结伴来到圣城,可是我和小龙接下来还要去半点私事,不如,就在这里别过如何?”
安琪显然有些意外,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好不容易遇到我们两个像是好心人的样子,现在却又要面临孤身一人了,但是她依然强迫自己笑了出来:“陈岚姐,小龙哥,你们有事就去办吧!真心感谢一路有你们帮助,我一个人没事儿!”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闪烁的眼神,真是于心不忍,但我明白陈岚的用意,只好默默点了点头,算是就此别过。
分开以后,陈岚带我去摊位上买了些厚厚的羊毛毡,全部捆起来让我背在背上,还买了几双类似木屐一样的东西,又挂在我的腰上,鼓鼓囊囊的,我感觉自己像个乞丐。
“我们买这些东西是准备干啥呀?”我好奇地问道。
她继续低头挑选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货品,随口说道:“你看见道路上那些朝圣的人了吗?瞪大眼睛仔细看看。”
我一摇一摆地走近他们,这才发现,原来他们身上脏兮兮的并不是衣服,而是披着厚厚的羊毛毡,还有他们的双手上,专门带着这种木屐。当他们趴下的时候,羊毛毡会避免身体和衣服被砂石擦破,木屐则是为了保护手掌。不错不错,怪不得他们能一路从山下朝拜到山上来,否则身上早就血肉模糊了。
不过我立刻又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你买这些东西,难道说我们也要这样朝拜?”
陈岚终于抬起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不然呢?你以为你是来旅游观光的?”
我无语。
东西买好后,我们开始朝城内进发。
巴萨的外城格局与我们的内陆城市并无二致,都是商业区与住宅区配套,只不过由于高海拔无法建高楼,所以建筑多以平房为主,白墙青瓦,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亮眼,颇具特色。
外城早已人山人海,因为都怀着朝圣的心境,所以并没有人喧嚣,乌央央的人群全都簇拥着往外城正中心的的广场上涌,秩序井然,沉默无声,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现在朝圣仪式还未开始,等真正开始就热闹了!”陈岚看都没看广场正中央,带着我从人群边缘不断往前穿梭。
“哟,怎么个热闹法?”我此时就像个乡巴佬一样,四处张扬,感觉一切都很稀奇。
“你如果视力够好的话,就尽力往广场中央看,不过你是没有机会见到这种热闹场面了。”
我只注意到她的前半句,立刻把头扭向中央,远远望见那里矗立这几座巨石雕塑,雕塑正中央堆放着一大堆乌漆墨黑的东西,看不清,再往上看,是一个浑身闪着金光的人形,正呈打坐的姿态悬浮在半空中。
“天啦,那个人飞起来了!”我惊得脱口而出,由于声音比较大,立即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吓得我赶紧缩回了脖子。
“那不是人,只是块石头而已。相传佛教的一位密尊曾在这里修法灵验,整个人化作了一块人体大小的巨石定在空中,永不落地。后来人们用巨石垒了个基座,把这块巨石托在半空中。这块土地上曾有大小32个部族,全都来此参拜这块佛神石。”
“好神奇,虽然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但是我的世界观已经摇摇欲坠了。”我一直默默跟随着她的脚步,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赶忙问道:“我们不是去广场中央朝拜吗?你这路线不对呀?”
她头也不回,亭亭玉立的身体在人群中穿梭得飞快,“我们去内城,你跟快点。”
我还注意到一个现象,不止有我们两个绕过城市广场前往内城,还有其他一波波零星的人也在往同一个方向挤,不仔细看还真察觉不了,这些人要么两个一伙,偶尔也有一个人的。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全都是年轻小伙子,不论男女。
这与往广场上挤的人有明显不同,因为广场上的人大都是饱经风霜的成年人,更多的是老年人。好吧,因为这里的人全都被风霜吹皱了脸,我根本看不出他们的实际年龄,可能还要更年轻一些。
终于绕过了广场,原来后面是一座更加宏伟壮丽的雪山,雪山之巅屹立着一座雪白的宫殿,显示出遗世独立的气概。
三三两两的人群开始在雪山底下的唯一路口处汇聚。不一会儿功夫,足有百人之多。他们全都用羊毛毡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连头也包裹住,因此我看不清面孔,只能看见他们或好奇、或机警、或敌视的目光。
“快把毛毡都套在身上,木屐也要戴在手上,全都裹严实了。一会儿跟紧我。”我头一次见陈岚如此紧张,因而她说话的语气异常严厉,“千万要小心!”她又莫名其妙丢过来一句。
傻子也感觉的出来此事非同小可,于是我赶紧跟着她照做。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待,没有一丝声响,严肃而静谧。
直到太阳移到天空的正中央,光线直射到这座屹立于雪山之巅,应该也是人世之巅千年之久的古老城市上方,此时所有的建筑,所有的人,包括所有的山,没有显现出一丝阴影,全都显露在光明之中。
“咚——咚——咚——”遥遥的山巅之上传来了厚重的敲钟声,古朴而悠长,一声一声传遍整座巴萨圣城。终年不化的积雪也跟着微微晃动。
人群终于动了,处于最前面的人最先开始举起双手,口中小声唱诵着祷文,往前走三步,然后将整个身体贴到通往山巅的唯一一条羊肠小道,停留数秒,再起身,继续举起双手,如此往复。
后面的人依次照做,紧跟第一人的步伐开始登山。
三步一叩首,一个接一个。此时从山巅上往下看,我们这些人肯定就跟串线的珍珠一样,沿着一条小道一个一个整齐划一往上移动。
夹杂着雪花的山风呼呼地刮着,吹到脸上沁人心脾,连心肺都凉飕飕的。怪不得人人都用羊毛毡将身上捂得严严实实,早知道我就多捂几层了。
一开始还好,但是越往上怕,山路就越陡峭,两侧都是雪坡,一旦不小心滚落下去了,后果我想都不敢想。
这种感觉,真的比蛙跳还痛苦。大概爬了半个小时,我就已经气喘吁吁了,我估计其他人也不好受。
果然,队伍前头有个家伙在起身举手的时候,一阵眩晕,然后身体晃了几晃,几乎栽到后面的人身上,而后面那个人立刻闪身一躲,那个栽倒的人没有了支撑,立刻歪下了雪坡,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雪堆中。
那个与他同行的人呆呆地注视着他滚落的方向,仅是几秒钟,就坚定地回头继续爬行了。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但都迅速被自己的同伴压下去了。
陈岚也回头望了我一眼,充满了关切之色,没有说话,应该也不能说话。
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身处的艰难处境,也清楚此时无法回头的困境,只能朝她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跟上她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