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月夜访吕宅,小半个时辰之后,面色如常地带着四个上了锁的大铜箱,走了出来。
曹参三人见状,也不再躲藏埋伏了,领着一众兵丁迎了上去。
“季哥?”
吕家的家丁在侧,曹参没有明言,但眼里带着浓浓的关切。
刘邦点了点头,示意亭内兵丁接过那四口大箱子,随后说道:“回去再说!”
交接完毕,刘邦带着三人转过身去,对着站在门口的吕员外几人微微一礼,随后就着指路的月光,返回泗水集亭所。
待他们走远,吕文的四女儿吕雉走了过来,仰着头问道:“女儿不明白,爹爹为何花这么多心思,将圣物交给那几个身无长物的普通人?依女儿看,恐怕他们连这沛县都走不出!”
吕员外微微颔首,肯定了吕雉的猜测,而后解释道:
“拖延少许时间罢了!经过那书生这么一闹,圣物的事,恐怕瞒不过朝廷多久了!说来也有趣,为父遍寻这沛县上下,唯一与天命司扯不上关系的势力,竟是咱们这个上任不到半年的泗水亭长!”
“父亲的意思是,用他们作饵,迷惑天命司和其他觊觎圣物的贼人一段时间,咱们好从容脱身?”十五岁的少女一点即透,很快明白了吕文的深意。
赞许地摸了摸小女儿的头顶发髻,吕文扭头吩咐管家道:“赶紧吩咐下去,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该走了!”
一夜之间,存在了百来年,聚居了上千人的吕家庄,人去楼空,恍若鬼域。
三十里外吕家庄的重大变故,刘邦等人并不知晓。
弟兄四人商讨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打定主意,趟一趟这刀山火海后,便各自睡下,直至天明。
此日清晨,整装完毕。
刘邦自行留下了一万两白银的事情,没有瞒着他们。但他们也没有多问。
从小到大,从语言习惯到生活作风,再到性情,刘邦对他们的影响都极深。因此刘邦说那一万两另有大用,他们也都深信不疑,不再理会。
留下四人中唯一不通武艺的卢绾守家,刘邦带着曹参和夏侯婴,领着四十名红甲兵丁,押送着两大铜箱的银锭,以及吕员外“托付”的那口密封的石箱,连带着车马仆役。浩浩荡荡一支百人队伍,从泗水集出发,赶往两百余里外的郡城。
泗川郡,位于帝国腹地,占据了赫赫有名的巴蜀大地的多半地域。因此,此郡多崇山峻岭,山势丘陵连绵不断。
郡内的城池亭集,大都建立在适合耕种或放牧的盆地,少有像泗水集这般得天独厚,依山傍水而成的好地界。
只可惜帝国的城池,大都讲究个易守难攻,所选地势也是军事用途排在第一。如今帝国境内承平百年,这种习惯也没有改变。
要不然,泗水两岸早就成了寸土寸金的所在,哪会落到刘邦这个小小的亭长手里?
出了集市,路过附近的几个村庄,一行百人声势浩大地上了官道。
官道路面平整,多有修葺,专供朝廷公文与达官贵人所用。不比那些提供给普通百姓使用的驰道,坑坑洼洼,难以通行。
上了官道,除了每个县所的官方驿站外,就再难见到生人了。
最近的那个驿站,还要属七十里外,沛县本县的所设的小沛驿。
光算一万两银锭本身,十六两一斤,就是六百二十五斤的重量,算是最少两百来斤重的箱子,光这两箱“寿银”,就足足上千斤!
再加上一行百人的衣食所需。
五辆马车,十匹北地产的高头大马,都只能缓缓而行。
可惜银票的流通在民间还好使,官方办事,却掣肘颇多。要不然,兜里揣上一沓银票,刘邦甚至能一人一骑轻松上路。
就这样,泗水亭送银队晃晃悠悠地走了一整天,才走过这七十余里的路程,抵达小沛驿。
一个建立在管道右侧,破破烂烂的小院子。院子外挂了个小沛驿的招牌,院子里也就四五间大通铺式的茅草房。
看管驿站的是一个小老头,身穿粗布短衫,驼着背,缺了颗门牙,不通官话,只会说蜀地的老音。
除了小老头,听闻还有两个年轻些的驿卒。
只不过年轻人熬不住这份寂寞,占了个驿卒的名额,却极少出现在驿中。
“自己收拾收拾,搭伙做饭!”
小老头这把老弱的身子骨是靠不住了,刘邦只得下命令自己动手。
所幸队伍里仆役不少,这些生活琐事都十分娴熟,兵丁里头也不乏打猎的好手。很快,破破烂烂的小沛驿中,飘出了了了炊烟。
小老头乐乐呵呵地跟着蹭了顿颇为丰盛的晚餐,吃了个满嘴流油。
刘邦也不在意,只是下令任务期间不许喝酒。
饱餐过后,人困马乏。
分了分屋子,刘邦三人守着两大一小三个箱子,睡在最中间的茅草屋内。其余四间大通铺,兵丁仆役左右两分,将就着挤一挤,也就睡下了。
夜半三更,月色不显。
一道轻悠悠的晚风透过窗柩上,紧闭的细缝,拉长了钻进屋来。
风丝聚成了团,慢慢凝聚成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仔细一瞧,正是驼背的小老头!
小老头此时的状态,有形无质,似虚似实,仿佛刚刚离了窍的魂魄!
“小老头”先是看了眼草榻上睡着了的刘邦三人,抬手放出一团黑雾。
黑雾一分为三,分别将三人包裹其中。
稍等了些许时间,见草榻上的三人都没有异常的动静传出,“小老头”这才转过身去,身形无风自动,慢慢飘到了那个吕员外托付的石箱前。
干枯的右手慢慢凝成实体,缓缓前伸。
没有意料之中的攻击或防护,甚至什么都没有,那个灰扑扑的石箱顶盖,就这么被他给轻易打开了!
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小老头”朝箱子里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都傻了!
只见箱子中装着的,不是什么宝物,而是装了近小半箱,随处可见的大石头!
“敢耍我!”
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小老头”狠狠一掌打在了箱子上。刹那间,整个石箱子包括里面的石块,都化作了粉末,四处飞溅!
但诡异的是,如此大的动静,无论是被黑雾笼罩的刘邦三人,还是其他屋子里的兵丁和仆役,都没有被惊醒过来。
怒火中烧的“小老头”又翻了翻屋子里的其他地方,包括那两个装满了银锭的大铜箱,再无任何发现。
狠狠地咬了咬牙,他嘴里漏风地说了句:
“本不想造杀孽,但你们非逼着老道搜魂炼魄!这全是你们自找的!下辈子若是投不了胎,可别怪老道我!”
“小老头”也是气急,却忘了,方术搜魂,受术者只有魂飞魄散一个下场,哪还有什么转世投胎的机会?
“勾魂索命,炼魄搜魂!给我出!”
只见他一个闪身来到了刘邦身边,先是挥手散去了笼罩着的黑雾,而后右手五指往他的头顶一寸处,凭空一抓。
竟是要将他的三魂七魄,生生给抓取出来!
就在“小老头”这一抓之下,刘邦脑海里的那块破烂平板电脑,蜘蛛网般碎裂黏合的屏幕,适时亮起!
屏幕上画面闪烁,最后定格在第一个被刘邦购买的应用——视屏播放器的子页面上。
与此同时,“小老头”手里一空,却是没有扯出半点对方的魂魄。正当他感到诧异的时候,突然,自刘邦的眉心处,传来一阵无比强劲的吸力。
顺着“小老头”来不及收回的右手,眨眼间,他整个似虚似实的身体,都一股脑地被吸进了刘邦的脑海里。旋即,被生死簿一口吞没。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
时间渐渐流逝,屋子内外的黑暗也渐渐变淡,变薄。
不知何时,起了雾。
雾气顺着屋顶的茅草,凝成一颗颗细小的露珠。
露珠一粒粒融在一起,顺着茅草梗流了下来。穿过屋顶的茅草层,离开了茅草尾端,最后滴落进了刘邦的脖子里。
屋子里,夏侯婴的鼾声打得地板直震,曹参倒是不受什么影响。倒是刘邦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却被脖子皮肤上那一丝细微,却带着刺痛的凉意惊醒。
猛然坐起身子,待他清醒过来时,这才发觉天已蒙蒙亮了。
等到他赤着脚下床找鞋时,这才发下,那个石箱子早已消失无踪,地面上随处可见细砂般的灰白色石屑。
“昨夜有人来过了!”心里猛然一惊,旋即刘邦感到一阵后怕,“我却没有半点察觉!”
他连忙看向夏侯婴和曹参两人,发现他们没有什么异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穿好衣物,默不作声地坐回草榻,刘邦思索了片刻,随即将心思沉入脑海。
果不其然,生死簿的屏幕亮着,电量的百分比有上升了好几点。主屏幕正中央,播放器应用右上角,出现了新消息的提示。
默默地点了进去,刘邦开始查看起来。
不多时,“小电影”快进完毕,脸色苍白的刘邦倒吸一口凉气,嘴里不由地对着生死簿喃喃自语:
“狗日的!你到底吃了个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