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位女子名叫昝绯,她的弟弟叫昝药离。
他们的父亲在中都不周城经营毛皮药材生意,一家人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也小富为安。昝药离刚刚降世,昝家姐弟就永远的失去了母亲,昝父考虑两个孩子尚且幼小,所以一直单身未娶,全心全意照料两个孩子。
也许因为两个孩子中最小的也已经十二了,昝父觉得应该能理解他这个父亲了,也许昝父正巧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可以相托半生的伴侣,昝父在去年礼家堂拜年兽时跟他俩宣布他要续弦。
眼见着父亲就要把一个陌生女人领进家门,而他俩明明憋屈的不行还得给人家磕头献茶,嘴里更得恭敬的喊人家母亲!
越想越不是滋味,一直偷偷跟着师父学艺的昝绯不干了!
稍稍一怂恿,她那个跟着她偷学了一星半点功夫的弟弟昝药离就决定跟着姐姐一同离家出走,什么时候父亲改变心意了他们再归家。
姐弟俩其实也不算笨,是从家里卷了一些宝钞和能在四圣各城通用的光鹿才跑出来的。
虽然两人不傻,不过很多现实因素还是制约了俩人的智商上限!很快地,他俩就给自己社会经验不足买了单!
在南燕县的一处饭庄,姐弟俩中了别人精心设计的“仙人局”,被人骗光了所有钱财不说,还差点蹲了大牢。
出了大牢,没有钱财的姐弟俩立即陷入饥寒交迫的境地,差点沦为乞丐。
为了吃饭,也为了报复,已然猜出真相的昝绯发了狠。
既然找不出骗他俩的那些人,那就去找坑害他们的那个县令的麻烦!
姐弟俩在北络葛庄镇盗取了南燕驿队整整两大包的财物!
很快,姐弟俩发现了不对!因为不仅仅南燕巡检司、北络巡检司相继在追缉他们,甚至还有两股不同隶属的神秘人也在找寻他们。
昝绯毕竟年纪稍大一些,心智转得快,她很快就猜到这跟他俩偷出来的东西有关!
整理一下,那两大包财物真是什么都有!青胆瓶子、碧胆杯、光鹿盘子、杻魂珠、光鹿镂亭、渠魂粉盒子、大量宝钞,等等。
其中最扎眼的是一支金光闪闪的卷轴!
它有一粗一细两根轴杆,两端露在外面的档头镂刻着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兽纹。
长长的卷面是一种不知道材质的细丝织成的,卷面上粘附一张小卷面一号的长条尺书,尺书上文绉绉写着一位韩姓“礼部执行”即刻晋升为“户科行走”。
这似乎就是一份简单的升官文告!
昝绯将其余的物件能卖就卖,不能卖掉的找了个隐秘地方埋掉。而那支可疑的卷轴自然被她带在身上。
她觉得这东西既然能她带来这么大的霉运,在关键时刻也能成为她的救命符!
姐弟俩一商量,决定去找她师父遗落在黑室城的大徒弟。
秉承“灯下黑”的原理,他俩还是姐弟打扮,不过昝药离被化妆的更小一些,而昝绯将自己弄得丑了一些稍稍成熟一些。
本来两人还很顺利,直到黑室巡检司派出一个姓房的赤尉参与稽查以后,两人逃的越来越难过。
终于他俩被堵在了黑室城外的瀚轩场栈!
本来想着先将卷轴塞进一个商队的行囊中,脱险以后再想办法拿回去,却让她不小心听到了一个非常血腥非常狠毒的杀人计划,这令她当场就产生了一些连她自己都害怕的想法!
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她竟然听从了心底那个声音的驱使,她竟然真的那样做了!
在那个商队的杀手潜进丙三房时,昝绯悄悄尾随而至。
就在她心念纷乱犹豫紧张之际,她隐约听到了丙三房开门关门的声响,可是她的确没看到杀手从里间走出来,算了算时间她觉得凶手应该已经离开了。
她一手捏着短刀,一手攥着卷轴,缓缓打开了房门。
关门一刹那,她看到同样一脸惊慌的杀手,小个子杀手正双手环抱一只大大的包裹!
小个子杀手慌张的将包裹扔掉,昝绯已经憋着呼吸一脚踹了过去……
她不记得用的什么招式,反正杀手一身是血躺下去了。
疼痛压制了她内心的恐慌!
她的一只胳膊也被卸脱臼了!
她灵活的那只手在杀手衣摆内侧擦了两把,连忙将包裹塞进床下,也顾不得藏卷轴了,把单刀和卷轴胡乱塞回自己袖袋就逃出了房间。
正要从东侧的楼梯下去再兜转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匆忙上楼的声响,她急中生智忙转过身,装作正往房间回走。
谁知,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凄惨无比的尖叫起来!
昝绯这时候冷静了一些,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逃了,这会令人怀疑她的!她勉强镇定的接受了巡检司的口录,然后正常的返回房间。
回到房间里她细细回忆了一下,昝绯觉得巡检司怎么也不可能查到她头上,而且更为可喜的是,追踪他们来到这的巡检司竟然接手了这件看上去破不了的案子,她觉得这些猎犬将会陷在其中无法自拔。
只要场栈重新解封,她觉得自己和弟弟马上就能彻底摆脱这些疯狗的追踪了。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录完口录没多久,巡检司的公人竟然再次寻来,这一次甚至要逮捕他俩。
两人只得跳窗逃跑,拿腿脚裸奔和驾着翼猫飞驰是没有可比的,所以没跑出多远,他俩就被姓房的带人追上了。
还好这时跳出来一个神秘人,将姓房的挡下来,他俩抢了巡检司的翼猫这才侥幸逃脱。
两个人这么狼狈,这令昝药离心有不甘。
确认安全以后,他就化身成一个小老太太重回瀚轩场栈,从伙计那套出了真相,原来是有人出卖了他们!
昝药离小小年纪却过目不忘,很快就从记忆里翻出来那伙出卖他俩之人的样貌,暗暗发誓下回遇到一定要他们好看!
昝家姐弟装扮成祖孙俩大摇大摆的进了黑室城并在小紫柰花街一家客栈住下,一边躲避巡检司和神秘人的同时,一边等待他们的大师兄回应他们在指定位置划下的暗记。
今天昝药离出门买晚饭的时令,他看到了两个面熟的人!
……
世事难料啊!
谁能想到丙七房间的女房客这个杀人凶手如今竟然成了当初告密人的堂上客!
客堂的圆桌旁,昝药离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缩成一团,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小刺猬!
他的姐姐昝绯也是蹲着的,她却不怕人似的一个劲儿拿眼睛偷瞄圆桌坐着的两人,也在暗暗防备他俩身后的那个壮汉突然偷袭!
三儿不怒不喜的端着胆石茶盏喝茶,若有所思。
看守犯人的熊桂一脸的不知所以!他只是在想要是自己兄弟熊熯在身边就好,他感觉自己现在的脑细胞库存不太够,好像要当机!
最清至的其实是倚着椅子假寐的罗晓浩。
当初在瀚轩场栈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一丝丝的不对劲,只是当时没有直观的线索把一切连起来,如今从昝家姐弟这里终得到答案。
罗晓浩睁开眼睛,问,“姑娘,你确定你偷听的那个商队是东麦?”
昝绯见终于有人理会她了,忙不迭的点头,“是的,是的,”
昝绯见罗晓浩微微摇头,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话,忙说,“是真的!我说的是真话!我现在还记得他们的房号呢,是乙六房!”
“老实点!”熊桂使劲一按,昝绯就像弹簧似的又缩回去了。
三儿面色凝重,他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如此看来,当初那伙人已经知道咱们在追踪他们,所以想用一件凶案绊住咱们的脚步。”
如果说以前他追查东麦只是看在罗晓浩的面子上,现在他有了非查不可的理由!他必须知道东麦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不仅仅威胁到眉山都而已!还威胁到了他们自己!
罗晓浩没说话,其实他分析出来的还不止于此!
昝绯说她听到东麦的人说建猛都与眉山都本就不睦,正好借机挑唆,他们好从中取利!
一个本应该好好做生意的行商行会想要在一个黑帮组织和一个盗贼组织的争斗中取利,它能取什么利?它想取什么利?
到底是什么把他们这些组织粘连到一起的呢?
还好怎么复杂的事情跟自己的接下来计划无关!
无关才好!以后这种无关的事情还是不要管了,太浪费时间!
罗晓浩眯着眼睛说,“昝姑娘!当初我们在瀚轩场栈做的事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并不是有心要针对你们姐弟两个。好在你们现在也安然脱险了,不是吗?”
“这样吧,我保证,你俩的事情在我们这守口如瓶。只要你俩不在找我们麻烦,从此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罗晓浩抬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阿二,送客!”
昝绯拉着昝药离起来,她悄悄按住跃跃欲试的昝药离。
正当昝绯跟罗晓浩马上达成君子协定的时候,熊熯从门房的屋檐飞掠而下。
“小先生!三爷!巷子口堵了几个陌生人,看手脚都不是寻常人,怎么办?”
三儿看了一眼小先生,见小先生只是耸耸肩,只得自己问,“什么时候出现的?”
熊熯瞥了一眼昝家姐弟,“这个假胖子摸进来时候慢慢聚过来的。”.
正在此时!
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清亮悠扬的声音,是时下正流行的南戏,粘糯的声线娓娓动听!
“咦~~~~”
“手提重甲十万余,不及后生两片斧……”
……
“辕门没眼话重逢,爱徒亮甲飞越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