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缨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救唐煜,她把这个归结于这个身体本能的忠心护主,想想死去的洪鱼,哑婆都一样的痴傻么!
在唐煜身边太过危险,要是有个机会能溜走,小命儿就能保下了吧?她心里便开始努力找各种借口奔向宁王!
宁王不认得自己,可能因为这张脸,一直以来她用锅底灰跟唐府弄来的浆胶给自己易容。别说宁王,自己对镜子都难认了。得找机会跟宁王好好谈一下。
要清洗自然得彻底一些,不然没走近可能就要把人熏远了。长缨
惦记上了常老头说的那处温泉!温泉水一般含有天然硫磺,有杀菌的功效。想想自己原先一直住在大通铺上,那么多臭男人夜里逮虱子,汗臭脚臭加屁臭就浑身痒得难受,如果能好好泡泡温泉可真太好了!
唐煜初领新军,那六个校尉原本暗中不服,但看他思维敏捷,不怒自威,也不敢造次。遂每天夜巡日察,与教头们兢兢业业训练新兵。
唐煜在原军规的基础上增加了好多条,因为新兵自内而外地对他无比尊崇,所以操练再艰苦竟也无人叫屈,短时间之内成就军容齐整,军纪严明,赫赫然,有大煞四方之威!
这日,唐煜打算带着长缨往温泉去,娄四、五目作为贴身侍卫非要跟着,唐煜叫二人在离温泉五十丈外看守,领着长缨下水去了。
温泉在一处悬崖下,崖上有树藤缠挂,像一道天然绿幕。
二人都只脱外衣,相背着沉在水里。
“果然是硫磺水,滑滑的!”长缨喜不自禁,嗯了一声,女子声音好不遮掩,没办法太舒服了。
唐煜脸上一红,有些后悔跟她一道开来了,“给我安静点!”
长缨果然就不再出声儿了。直到头上传来悉悉簇簇的声音,唐煜刚要嗔她一句,就叫人捂住了嘴巴,黑衣人,还是黑衣人!一共四个!
“不许动,再动杀了他!”其中一人持匕首抵住了长缨脖子。
唐煜束手就擒,被反剪了臂膀捆得结结实实。
长缨也被捆了,黑衣人把他们嘴里塞了布,栓在树藤上,向上方抖了抖,立马有人往上拽。
等到了崖上,黑衣人改换骑马,马上各担一人,往山下而去!
此时正是傍晚,行不到数里,滚雷突至,转眼间大雨瓢泼而下。山路难行,只得在大树下歇息。把唐煜长缨拴在树上之后,有两人找吃的去了,另两人叽里咕噜全是唐煜听不懂的话,他推测这几个是真正的北鞑子!
应该是在温泉埋伏了很久,这四个人疲色尽现。剩下的这俩人背靠着背都要睡着了!
长缨不动声色地从衣袖里抽出一根铁片,轻轻捻开,抽出了一个锋利刀片。
刀片双刃,为了尽快割开绳索,长缨顾不得那么多,把手上力气全使上了,突然间虎口被割裂,长缨一吭一声儿,迅速挣开绳索,像其中一人喉头划去,到底胆小没下得去手。还是唐煜狠辣,捡起地上一把大刀杀了二人。
被杀的两个是喽啰,如果出去的那两个回来了,怕就不是对手了,唐煜扯着长缨的手向密林里逃去!
长缨脚力不行,到底叫那两人追上。一番打斗在所难免,唐煜持刀而立将长缨护在身后,“你们什么人?”
对方的乾国话说得生涩,“少废话!”一起来战!
斗了几个回合长缨看明白了,这俩人是顶级高手,唐煜本就有伤在身,眼看不敌!
长缨从发间摸出一个细小铜管,抽出一个细针,又砸开一丸毒药喂上,照着打斗中的人瞄好!
不行,他们太快了,万一射中唐煜就糟了,她还没研究出解药!
眼见着唐煜前胸又被砍了一刀,鲜血汩汩而出,再这样下去光流血也流死了。
长缨赌上一把,喊了一声,“唐煜”,下一秒就把毒针射向打斗中的人!
幸好,唐煜没中!被射中的人渐渐浑身无力,眼见着支应不住,挨了唐煜致命一刀!
长缨围着打斗中的人跑圈跑,突然间停下来一叉五指,神神颠颠,像中了魔咒。刚才不知怎么同伴就倒下了,那剩下的一人心有余悸,下意识一躲,叫唐煜寻了空子捅了一刀,虽然没有立马死了,但也受了重伤。
持久战无非就是同归于尽,长缨不想那样,果断扶起同样伤重的唐煜往林子更深处逃去!
行了很久,久到唐煜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长缨没办法,眼见天黑了,如果不找个安全的地方,他俩就是喂狼吃的命!
折了树枝树藤,临时编了个担架,长缨把唐煜拖了上去。又把树藤缠在身上,把人拖着走!
树藤上有倒刺,刺进皮肉里一阵阵钻心的疼!肩上的血顺着衣衫往下淌,没多大功夫长缨前胸后背一片湿粘!
夜色将至,山里分不清个东南西北。平时不会在意的虫鸣也被放大了无数倍,仿佛催命的魔咒一般!
长缨心里怕极了,不远处一阵阵狼嚎让她腿都软了。哭丧着脸,长缨蹲在唐煜身侧拼命摇他,怕他死了,直扒他眼睛,“唐煜……你醒醒,我害怕,你醒醒啊,求你了!”
唐煜被她吵醒,提着气,声音弱得几不可闻,“我……还没死!我……”还没说完又疼得昏了过去!
“大混蛋!上辈子欠了你的吗?我怎么不记得?”长缨抹了一把脸,“肯定是上上辈子欠的!”
四下里看了看,顿时喜出望外,前方不远有一处燧石,常老头那里有得是!这石头可以用来取火!
找到一撮软软的枯草,长缨拿出铁片撞击燧石,撞了好几下都没成功。长缨的手都要烂了,血糊得到处都是。就在她要绝望的时候,终于砸出了火星子,火星在枯草上燃起烟,长缨跪地祈求,终于那青烟越来越浓,一簇火苗出现了。长缨瞪圆了眼睛,四下里找可燃的东西,拼拼凑凑燃了一堆火!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有了火总算有了希望!长缨四下一看,见树叶枝遮掩之处竟有一洞口,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长缨举着一个火把向洞里扔去!顺着火光看去,那洞里还有些锅碗之具,像是猎户临时休憩之地。在洞里点了火把熏走蛇虫之后,长缨就把唐煜拖了进去!
洞里有些干草,正适合躺着!长缨把火堆挪了地方,把干草铺在刚才火堆烘热的地上。费了好大力气把唐煜放躺在上面,长缨也累得不行了,紧挨着唐煜躺着,彼此依偎着,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那重伤的黑衣人早叫鬣狗给扯了,因为长缨所在山洞有烟火,野兽在洞外不远处等了一宿,及到天明,那洞里的火又燃了起来,因为畏惧猎人,野兽终于撤了。
长缨醒来之后鼻子里是浓重的血腥味儿,唐煜脸色泛着青黑。这样下去怕是不行,怕被黑衣人发现长缨没敢轻易点火,思量半天只了小小一堆,就出洞口去了。
长缨不敢走远,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溪,用洞里的陶罐盛了水。长缨就往回走,路上摘了些野果子,又采了好大一堆小蓟并其他草药。回到洞里的时候,唐煜已经开始发烧了。
给唐煜喝了水,长缨把草药砸碎敷在两人伤口上。忙活了一会儿,长缨直饿得眼冒金星。野果子又苦又涩,长缨只得又吃下几个,唐煜这会儿是吃不动的,长缨只好把陶罐子架在火上煮野果跟野菜。
唐煜情况一点也不好,其实如果扔下他,奔着一个方向走,长缨应该能很快下山。可如果自己走了,他必死无疑。
长缨撕下衣服一角,沾了水给唐煜擦身。降温才能退烧,希望他赶紧好起来,细想来,这人实在太惨了。
长缨支着脑袋,盯着唐煜瞧得出神,他脸色青白,莹莹汗珠滚落,眉眼斜飞入鬓。虽然病着,可越看越好看,他唇形饱满,下巴一圈儿青胡茬。都说看人相面,长缨却觉得唐煜是骨子里透出一种英俊气息。
因为疲惫,长缨看着看着便开始打瞌睡。正迷瞪着,唐煜睁开了眼。他浑身无一处不痛,坐不起来,喉咙里火烧火燎,猛地咳嗽了几下,嘴角带出血丝。
“你醒啦?”长缨欣喜无比,“感觉怎么样?哪里疼?”
唐煜扫了一眼长缨,闭了闭眼睛,“衣服怎么破成这样?”
命都要没了还管什么衣裳?俩人下水泡温泉本就只穿中衣,又撕下一些给他包扎,身上剩个背心短裤已是不易!
长缨见他目光鄙夷,有心呛他,“这算什么?只要能活命,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再说了,还不都是为了你,扯下去那些现在可全在你身上绑着呢!”
“你?!”
“你什么你?我跟你说,你可正经欠我好几条命了,姐不用你以身相许,这些帐待日后再算!”
唐煜想起她看宁王那痴痴的眼神儿,心里顿时不爽,“你这个样子,宁王就不要宵想了!”唐煜似乎替宁王嫌弃地扫了几眼长缨,“再说了,一个在军营里睡过的女人还有什么闺誉可言?”
“闺誉?我要闺誉干什么?我…我又没说…没说要跟他!”长缨听到唐煜贬损她,心里憋屈,脸上极力压制。
这番委屈的表情在唐煜看来就更让人拱火了,想起以前在唐府,虽然她遭人冤枉说勾引他,可到底俩人关系暧昧,平时也摸过手的,那时的长缨欲拒还迎。
眼见没了希望她就装傻充愣,想法子脱身。如今唐府失势,她又想勾上宁王?想想她近来行止,心机颇深,怎么之前那么多年都不曾发觉呢?
心里不爽,嘴上更不留情,“奴才就是奴才,你还想当宁王通房不成?就是通房也得是身家清净女子!”
“你说什么呐?!”长缨心里的憋屈变成了愤恨,“别以为你还是什么主子,就随便说我。我是我,跟你们谁都不相干!要不是看在洪鱼他们舍命救你,你这条命对他们还有几分意义,我才懒得管你!”
长缨气得浑身发抖,话里话外便带了情绪,噼里啪啦停不下火,“你也别损我,出了这山,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再不在你眼前碍眼就是了。我是发现了,我在你跟前没好儿,大灾小难不断。你呢,自从我出现也没落好儿,咱俩啊,互克!”
话音刚落,唐煜气得咳出一大口血,长缨到底心疼,闭上嘴,小心翼翼地把煮好的果酱给他端过去。不想被唐煜一把打翻了!
“都这样了,你耍什么脾气?!”长缨怒道。
唐煜猛吸了一口气,忍着身上各种疼痛,硬撑着坐起。
身边摸出一根棍子,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额上汗水滚落,身上原本敷了草药的伤口再次崩裂,鲜红的血浸湿了旧血痕,叫人看得触目惊心。
长缨被他的无声倔犟折磨得心上钝痛。他是故意的,非拿他的痛来惩罚她!
两人谁都不说话,唐煜边挪腾边适应疼痛,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洞口。
长缨终于忍不住,“你到底要干什么?”
唐煜不说话,脸似冰川,专注于脚下,彻底无视长缨。
“你这样会死!”
唐煜不言语,长缨气得心肝疼,只好简单收了有用的东西跟上。
唐煜一开始走得慢,后来脚步就快了。长缨怀疑他是不是回光返照,心里揪疼不已,早知他这样,还不如不说那些话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