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横遍野,那还未闭眼的士兵眼里一片迷离,身败的不甘,对人世、家人的不舍,不过那都不重要了。一将成名万骨枯,经此一战,唐煜彻底奠定了北地神将之威名。
“唐帅,咱们的人损失了八千!不过,收获战俘一万,辎重车百余辆”有校尉奔至唐煜身前禀报。
“果然不出唐帅所料,他们辎重在后,这回咱可妥了”娄四心里对唐帅愈加敬佩,不顾身上腥粘,又往唐煜身前凑了凑。
唐煜脸上神采奕奕,闪动着耀眼的光辉,“去,叫一小队人马截住西方后路,娄四你带三千人到北边的黑犁岭暗中埋伏,不过只叫他们知晓有伏,切不可露面。石校尉你带三千人向南五十里的玉沛山埋伏,待北鞑军一到,只在山林中绕走,切莫下山”
“唐帅,东边呢?”娄四问出心中疑问。
唐煜不言,沉目掸了掸衣袍,“就是要留个东边口子给他们逃!”
众人都道唐煜另有奇兵埋伏,却不知唐煜的真正打算。
长缨也是看了唐煜帐中地图才猜得几分。飞钳军大获全胜,砍树造桥,飞渡饮马河之后即刻住进青州城。
青州城府尹再三叩拜,“下官拜见唐帅,唐帅救下整座青州城,真乃战神降世,多谢唐帅救命之恩!”
唐煜叫他起身,问了青州城概况,吩咐开城门恢复往来。那被逼去东边的北鞑军共计四万余,一路劫掠,在行州遭遇了守军,只损失了几千人马,乾国却折损甚多。后有伏击,只能一路向前,胆子一大,北鞑军越发恣意,化身一把利刃直插京都。
京都彻底乱了,太子一党已经围了皇城。大有军没有按照老皇帝的命令勤王,反倒是以镇压流寇为名,与武王等其他几个王的私兵在京郊展开对战。
宁王被软禁在自己的府中,府外是铁甲重重,不过还是有几抹玄衣夜影在黑暗里来去自如。外敌挺进的急报传到太子耳中时,北鞑军已经行过澧县,距离京都不过四天脚程。
“速速传令刘挺!”太子急得团团转,“父王的尸身存在冰窖多时,不知还能坚持多久,武王他们几个竟然私下结盟,一起对抗大有军。一日之内如果不能拿下,本殿多年的算计岂不要功亏一篑?”
太子门下几个老臣也一脸忧惧,“这可如何是好?如今内忧外患,那飞嵌军是怎么回事?”
这一下提醒了太子,“传圣旨,即刻封唐煜为异性唐王,余下将士各自封赏。令飞嵌军从后围追,势必要消灭那胆大包天的北鞑军”
大有军刘挺冲进来时,圣旨已经拟好。这么多年,他为太子殿下鞠躬尽瘁,竟然没有那个黄毛小子升得快,但听说他率领三万飞嵌军消灭了五万北鞑军马,而且首次试用猛火雷,战功赫赫,实在叫他说不出什么,“太子殿下,眼下几个逆反王爷的私兵已经消减过半,如果此时退兵去打北鞑,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多年不战北鞑,刘帅胆怯了吗?”太子哼笑一声。
刘挺面上一凛,心里钝痛,想不到太子竟然在人前如此羞辱于他。
一直以来,对付几个狡诈的王爷他多费心神,但始终推进较慢。说到底,大抵是他选错了路,而后又不够果决。刘挺向上一拜,“臣镇守边疆数十载,何曾惧过北鞑?殿下如此说,臣无以为辩,只好沙场以死明志!臣这就领兵出战”
听他这么一说,太子心知自己莽撞了,抬手止道,“慢着,刘帅之忠心,日月可鉴。刚是我失言了,望刘帅不要介怀,只是如今内忧外患,真叫人心急如焚啊!”
刘挺听他这么一说,面上有所缓和,拱手道,“且再给我一日时间,待我拿下这边的私兵首目,再去对抗北鞑。只一日的功夫,晾他北鞑也行不了多远!”
太子没有作战经验,听了刘挺的话也觉得没什么不可,便欣然同意了。
待刘挺一走,太子叫太傅到了后方厅堂,直议起唐煜来。
“那个唐煜怕是不简单,太子真打算叫他带兵而来?”太傅的眉头拧成了一股绳儿,最近太子的表现越来越急躁,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急什么?不就是什么随侯珠的预言吗?无非是无知老道一派胡言,就算他唐煜有滔天本事,可本殿王权在握,争奈我何?倒是那五万北鞑军,听说领兵的是撒巴图,王位还没坐热呢,就赶着来送命。眼下得赶紧控制住他,不然,万一叫武王他们几个串通了北鞑,那我这东宫太子危矣!”
“唐府被灭,毕竟与殿下有干系,要是叫唐煜知晓,殿下.......”说到这里,太傅一顿,继而眼里划过一丝狠厉,“殿下深思,此人留不得!”
太子踱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寒风立即灌了进来。满满呛了几口,太子赵显十分不耐烦,掸了掸身上的蟒袍,继而更加烦闷了,“这个我自然知晓!没想到当初临时起意烧了唐府,竟留下这么大麻烦!”
“殿下,不如多派些人手安插在飞钳军中,万一唐煜有变.......”
太子哼笑一声,道早有准备,“唐煜这毛头小子还是嫩了点儿,封他个异姓王当当,无论军中还是朝上,定有多人不服,他新军初立,怕是还没站稳脚跟就叫人吞吃入腹了”
太傅点头称是,可聚在心头的忧惧还是如何也挥之不去。
唐煜率飞钳军保住了青州,居功甚伟。封了异姓唐王,余下众部将却封赏寥寥。唐王毫不客气,将所得财资全部犒赏将士。三万飞钳军上下莫不叹服感激!
得了上令,唐煜并没有即刻出征,而是以风雪阻隔为名,迟迟不出军。
突进的北鞑人不改悍色,一路突击。让刘挺没有想到的是,仅仅一日时间他们就攻到了京都城外,在距离京都百里安营扎寨。这边跟亲王的对抗死伤不少,加上宁王带过来的大有军,余下不过六万人马。
如今,天子“病重”,除了大有军,其他几路军马不见虎符不敢私自出兵,太子急得团团转,“这时候再跟武王他们联手,我岂不成了笑话!唐唐我大乾国,竟然如此不堪!到底是怎么了?”
太子最后把仇恨都发在了侍婢身上,挥手打砸,又撕扯着身上蟒服,“都给我等着,等着!”
太子召集心腹商议假诏继位之事,这件事之前已经谋划多时,眼下已经刻不容缓。
太傅深叹,“当初皇上立下圣旨,继位之人便书在圣旨上,左右丞相跟几个军机大臣都在场。当时言明必尊旨而行!”
太子脸上积蓄了怒气,太傅刚一说完,他一拳砸在桌上,“既立我为太子,为何又有圣旨一说?叫那几个狗东西不安份,说到底今日之乱全是他一手造成!”
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其实皇帝早有废太子之意,只因他行事太过任性,杀戮太重,又心燥气急,不堪大任。
但在场之人与太子或有亲戚干系,或有生死把柄落在他手中,眼下只得闭眼奉承追随。
户部侍郎躬身上前,“殿下天命所归,既然皇上那份圣旨找不到,那就说明圣上还是属意太子继位大统,如此一来,一份圣旨不过走走过场罢了!”
“是啊,宫里掌印大监是咱们的人,至于执笔大监么?这人活该,已经叫咱们的人一把火烧死在玉湖阁了!如今只差您一声令下!仿写之人不难寻!”
太傅轻咳一声,“还不甚妥当,如今还需得控制住几个大臣!”听了这话,立马有一人建议,“昨日下了一场冬雪,城郊玉梅林的梅花竟都开了,甚是清奇。何不设一赏花晏,请宁王亲自下帖!宁王跟那几个老顽固家的儿孙辈最是交好!再说亲王下帖,谁敢不来?只要来了,什么时候回去还不是殿下一句话的事儿吗?”
太子两眼一亮,合手笑道,“如此甚好!”
宁王屈于太子淫威,不得不从。心里暗恨他弑父夺权,但毕竟是一母同胞,又不能反他。听说叫他设宴于玉梅林,不知打什么主意?不过他不想往深了想,顿了顿,他向一旁传信的人,“名单之外,可容我多请一人?”
“宁王恕罪,小人也是尊令行事!不过,殿下只言名单上之人必请,没说多请不可!”这人曾受过宁王恩惠,既然他发话,只要没有大出处,他愿意通融!
“那好,我要请这人明日是到不了了。她远在青州,是飞钳军的一个小兵,纯属私交,劳烦把信送到!”
那人并不看信,只匆匆收在袖中,“殿下放心!”
那传信的小将内心忐忑,只道这封信可能是宁王的求救信,没准还是封掉脑袋的密信,遂各处小心,亲安排人将信送走了。自那以后日日不得安眠,不成想这封信竟然是给一个名叫长缨的小兵的。
宁王信中隐约透露思慕之意,道京中梅花暗香,请佳人共赏!另书京中医术高深者云集,心忧她头上伤病,务必来京都医治云云。
第二日,众人赏梅,只宁王心不在焉,回想长缨那清澈的目光,端颜傲骨,自有一派英气逼人,那是他所知所见的王孙贵女没有的气质。想那唐煜定是要把人留在身边,所以对他一派胡言,什么女婢头伤的,都是假话吧?
越想越好奇,越想越痴迷。直至午时,重兵围住了玉梅林,强行软禁众人,他才喟叹一声,又被太子给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