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曾经的桃花谷四大才子,李有才是最末的那位:他连秀才都没考上。
虽然是读书不行,但他自诩选女婿的眼光还不错,算是弥补了些许遗憾。
为此,他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儿。可昔好景不长,不久就听到了他这个“女婿”,“为了上国子监读书”,擅自做主把家里所有的田产都低价“卖给”了他亲叔叔的消息。噩耗传来,当时就气得他跳脚大骂。
败家子呀!真是地地道道的败家子!你自己想当摔手掌柜的话,田产交给你亲叔叔打理不行吗?还不放心?也完全可以交给他这个准“岳丈”打理嘛!那可是八百亩良田啊!吃租吃息还怕养不活你一个读书人?
真的是脑壳被门夹扁了!
后面的就全是不堪入耳的骂人话。
也不能怪他老人家激动:当时为摊上这门亲他可谓是上窜下跳、费尽心机;还有在男家来退婚的时候,死皮赖脸的坚决不放手!他容易吗?眼看桃子到手,转眼又成“云烟”,不气人才怪!
其实他又哪里知道,那是他亲叔叔人心不足,利用侄儿处事经验不足,加上对当叔叔的无条件信任,连哄带骗、自导自演,搞出来的一场阴谋而已。事后还散布谣言倒打了一耙,来了个名利双收。当叔叔的真是好手段啊。
当然,纸总是包不住火的,等真相浮出水面,悄悄传到他的耳朵里时,李有才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他接到了某人抛过来的橄榄枝!
桃子山的二叔害怕这位未来老丈人不肯罢休,两人暗通坎曲,多次谐调,算是搭成了一些补偿意向。李有才最后一点“遗憾”也是抹平了。现在只等桃子山的到来。
两村相隔不远,桃子山步行一个时辰也就到了。李有才听到曾经的女婿来了,到底还算实诚人,有点做贼心虚,不免心中忐忑。
“不知大贡生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大声客气着,笑脸相迎。在注意到“女婿”双手空空的时候,眉宇间掠过一丝不快,但马上又被笑容覆盖了。
热情的让进草堂,分宾主落座以后,听老丈心不在焉地问道:“不知侄儿到此何事?”
子山也摸不着头脑了:“何事?不是你托人叫我过来的吗?”
“啊?这个…是是是。”老丈尴尬的摸摸额头。
“李叔您说罢:什么事?我这人喜欢快人快语!”
老丈听到他在长辈面前如此托大,心中便有些不快:难怪他二叔把他吃得死死的,原来是个愣头青呀!我历来目光如炬,没想到也有不到之处。
“嗯,这个?你是知道的…。”老丈盯着秀才公的额头,丑话赌在喉咙,有点吐不出来。
桃子山看他说话吞吞吐吐的,心里早明白了八九分。当下也冷了心肠,决定静下心来看他的表演。
“啊?这个,…我和你父亲以前是亲如兄弟的!是吧?”
“您说。”
“你以前央媒婆几次退婚,我为什么没答应呢?咳咳咳,主要是看在两家的交情份上!懂吗?”
“是是是,您尽管说!”
“现在呢,你们也都大啦,不能再耽搁了!婚姻大事也该提上议事日程了!对不对?”
“对。您是不是催我们赶紧完婚啊?”桃子山故意这么问。
“不不、不不不!”老丈吓得双手连摆,一口气连说了五个不。桃子山也没有了纠缠下去的兴趣,直接了当的追问:“那你叫小侄来,难道也是想解除婚约?”
老丈先是下意识的点头,可能觉得这样有损他的光辉形象,点完头又摇头。
“您倒底想说什么?”他是真不耐烦了。
老丈经他一催,终于收起了扭捏,十分肯定的说:“小老儿是很想促成你们结成连理的!但是现在你们两个都不同意。我呢,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就决定尊重你们的选择!”
他这是既要里子又要面子啊!也不怕把自己撑着了?
面对这个空间整体上显得慢腾腾的生活节奏,初来乍到的桃子山非常不适应。
签了解约书,桃子山是无精打采的回到桃花村。心中虽有些许不痛快,也没有什么要抱怨的。
远远就看见两个小小子在自己的禾坪里玩泥巴,上去一瞅:原来是桃大旺和王武已经毫不客气的把他们家的孙子都送过来了,堂屋里还放着他们俩丰盛的谢师礼。
“不听话的话,您尽管往死里打!”
“对!往死里打!”
一人一句话,算是交给他了。
望着两个衣体寒酸又蓬头垢面、四手泥巴的小家伙,桃子山只能无颜苦笑:唉!自己这是要带孩子了吗?他是真的没带过孩子呀!加上两世为人,更没有什么教书育人的经验。
唉!只有勉为其难了。好在那两家也没对他抱多大的希望,不过是想从他身上学点先进的农业知识而已。这个嘛,在眼下落后的世界,他桃子山还真有资格来指手画脚。
当然,为了自己着想,做先生的也事先打好招呼:他可不会搞什么全日制,那多累人啊!也不要什么薪资,每天看心情好歹就上两节课罢。
桃子山想单独在家里吃饭。每天往大旺家来回跑感觉麻烦,想去人贩子手里买个烧饭的丫头。必竟老是在人家打忧,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了。没想到大旺还不支持:“少爷想到自己家里吃,原本也没啥说的。叫我家里随便哪个女人去张罗一下就行了。用不着再破费!买人的话,银钱还在其次,可是白白多了一张口呀!你不还没有成家吗,买人的事,不如等成家了再说。”
一桌人都附和。还一致敦促他赶紧央媒婆找个媳妇才是正经。还说“少爷家人丁单薄,是该早早的成家立业才好!”
十八岁就成亲?桃子山汗毛直竖,觉得不可思议:他可还想轻松几年呐!再说现在兵荒马乱的,想结婚也没有那个心情。
大旺家人都反对,桃子山也不好驳几位的面子,只好暂时搁置。无意间说到田租,他才知道:自己这三年的租子都被他二叔家逐年收走了!
桃子山闻听气得直翻白眼,言语之中就有点怪大旺家的意思。可怜的佃户只好说起他的难处:你又不在家,而他是东家的亲叔叔!人家有权有势,身份摆在那里。他打着东家的身份收粮,能不给吗?何况我还是一个外乡人。
桃子山也明白:现在社会过于野蛮,政府本就形同虚设,谁还跟你讲什么道理啊?本来就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是道理!即使是他桃子山自己面对桃二老爷子,胜算啥的估计也不大!何况桃大旺不过一个佃户?
桃子山冷静下来,好好想了想,决定去跟他二叔交涉一下:收了别人的租子,总不至于屁都不放一个吧?他们是分了家的!明摆着反道理的事情,他都不抗争一下的话,以后怕是变本加厉,恐怕就没有什么他桃子山的安生之日啦!
忽然想起老家伙当时那句“到他家吃到收新粮”的话,当时还以为是他在讲客气呢!现在想来,不就是向他表明,三年租子,根本就不打算吐出来了吗!
黑!不得不说:还真黑!
到了二叔家说起此事,他二叔还一脸鄙视与不屑,也不想跟侄儿废话,只叫桃鬼儿过来吩咐:“等下给他送过去!”
听那口气,好像是做侄儿的不知好歹似的。
口气差点没关系,桃子山不在乎:只要他把三年的九十石租子不折不扣的全部送过来就行。没想到左等右等,直到天黑时,桃鬼儿才不甘不盖的送了一袋米过来,用手提一下,顶多五十斤。
“租子呢?”
“不在这儿吗?”
“我是说:这是三年的租子?”
“讲究啥?有吃不就行了!”他还特别的不耐烦,也不知道是谁欠了谁的。
五十斤米也叫有吃的?
难道天天上他家去讨要不成?
小鬼难缠,桃子山二话不说直接再次去找当事人。没想到对方居然不见他了。只听见他二叔隔着墙在那里咆哮:“给他!给他!全部给他!有鱼有肉的好日子他不过,非要上佃户家去吃青菜萝卜!这是什么野种,把我桃家的脸都丢尽了!”
听得子山在外面青筋暴起,也不管叔叔不叔叔了,大声回道:“你要脸?要脸就不会尽占侄儿家的便宜了!”
不一会儿,见里面鱼贯而行,奴才们丢出十几袋子米来。
桃子山肺都要气炸了:“三年租子就这一点?”
桃鬼儿回他:“前两年的稻子还能吃吗?早搁烂了丢河里喂王八了!”
真他么好借口!是喂了你们这些王八了吧!桃子山才不信他这些鬼话,他也懒得跟下人们呕气,直接问:“就是去年一年的也不止这些呵?”
“碾米不要工钱吗?出米率也不高好吗?反正就是这点了!你爱要不要,不要我拿回去喂狗。”
跟他们吵架,差点没把桃子山气死。他人一个,命一条。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官府告状?现在哪有主持公道的官府啊?搞得他都开始怀疑人生了。有时真想再跳一次悬崖穿越回去!然而,还能回去吗?机会怕是很渺茫吧?
这才多久啊,居然又想重生了!老天,他被土著打得体无完肤,这算不算最懦弱的穿越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