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隅中
为何会说这酒楼啊?
其实这酒楼唤作茗烟阁。酒楼没有固定的东家,东家也不是一个人,是一批人。就是各部的尚书,当朝谁是六部尚书,谁就是这阁的东家。敛财吗?未必见得,但是为什么就得是六部的尚书呢?点硬!这坏规矩的事情得有坏规矩的能力的人才能做。靠山硬了,才能立起招牌。那为何宰相大人不撑腰呢?因为这羽毛他得爱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没有也不敢有更高的追求了。所以爱惜名声挺重要的。这要是染上了一些不是规矩的规矩,那么可能这清名看着也不那么清了。所以照这么说宰相大人就断不会来这酒楼吃食了?
倒也不会,名声是名声,但是宰相吃点东西倒也不算什么坏名声。默认但是不逾矩。这虽然是在坏了规矩的地方吃食,但是吃食本身没有坏了规矩,那错的也只是酒楼错了,宰相吃点东西本身也没有什么错,所以宰相在茗烟阁吃饭不是错事。不过既然吃人嘴短,那样就默认了这逾矩算是规矩了。
这茗烟阁也算是有点背景,有点特点的地方了。当然这不是最大的特点,这茗烟阁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呢?
就是那早朝消息的源头,官员们谈论,仆从们,食客们听,一传十十传百的,这秘密也就这么传开了。既然可以了解早朝的事,那么茗烟阁的存在也就让百姓有了接受的理由。美其名曰就是忧心国家。
而这林公子啊,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茗烟阁前,也没进去,就是经过。小六曾经陪公子来过,吃过里面的一块烧鸭肉,那味道。让小六不禁咽了咽口水。不过真要来里面吃一顿,他是自恃没这个能力的,不过他倒是期望公子就一直在西市转悠,转到午时,来这里吃午食。说不定还可以再捞一块鸭肉。想到这里,小六又咽了咽口水。
当然,现在还早,林公子看着既然逛到了这里,那不如就来西市逛上一逛。虽然不是没来过,但是每一天都是不同的。林公子就觉着人每次到的地方都是不同的,就比如每个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踏进相同的璃江。虽然江是那个江,但是水却不是那个水了。以前踏进去的水早就不知道流到哪里去了,所以这璃江每次去都是不同的。而这西市不也是这个道理吗?
既然来了,就权且逛着,而且西市景致不错,各府别院错落有致,每一处都有匠人独具的心血。观赏观赏,解解闷。
西市某处府邸内,那个小姐也醒了,胳膊有点支棱着酸了,于是就到院子里活动活动。
这院子还挺大的,有各色鲜花,绿草,甚至还有一介凉亭一条小溪流,自然也有少女最喜欢的秋千了。忘了说,这小姐姓苏,单名一个娴。当然这自然是林公子不知道的,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
故事发生的那时,这苏小姐就坐到秋千上,让丫鬟帮她轻轻的摇着。毕竟是深秋院子里的花也快谢了,草也略微发黄了。不过阳光洒在小溪上,折射的波光粼粼的,少女的秋千轻轻的摇着,像是被微风轻轻吹动才摇起来似的。当然,随风摆起来的不止有秋千,还有那裙褶的流苏。风轻轻挽起的流苏飘呀飘,少女的发丝也竟跟着流苏律动了起来。风是看不见的,但是少女身上纷飞的一切却好似让人看到了风。一股吹面不寒的习习微风。
暖阳下,风中飘摇的少女,院中散满的落花,还有那点点涟漪的小溪。这一副景象倒是颇为的动人。让有些发冷的天气,竟有了几分暖意。就连落花看着也不像是凄凄惨惨,反倒是衬托着有些的楚楚动人。
这院墙不高,堪堪没过头顶,就正好遮住外人的视线。倒也是不怕蟊贼,毕竟有家丁护院,故而这墙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美观和将这一方天地围起来,包裹住,并不是为了防护蟊贼。隐私却不隐秘,安静却不深幽。
林公子正巧就路过,但是更巧的是,就这样路过。这缘分啊,往往就是让人擦肩的距离,说是缘浅,倒不如说是缘深。缘浅又怎会有这般机会让人擦肩呢?但这也不能说缘深,只能说缘分未满。不过这就像杯茶,不满可以加,缘分也是可以慢慢,慢慢的累积的。这缘讲的不是一步登天,而是水到渠成。
当然这偶然的擦肩,两颗心有没有发生悸动这谁能说的清。这心和心之间的事,是文字和语言都没办法讲明的。文字是语言的载体,语言是情感的表达。但是表达一件事又怎么能做到面面俱到呢?
不过这幅场景倒也像一句词: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总被无情恼。
不过这多情也不是这林公子或者是苏小姐多情,是这缘分弄人。这世间本就只有亲情,友情的,这男女之情都是缘一字引起的。这缘一字可就大有内涵了,这有多少涵义也没人说的清,就像没人说的清这海有多深,这世界有多浩瀚,这天有多高一般。
这无情,也不是这林公子或者是苏小姐无情,是这命运无情,是这矮墙无情,这小小的院子无情。院子再小,也能束缚一个人,但是有时候一个人可以束缚另一个人,所以这院子也就束缚了两人,不管是在这院内还是院外的人,都算是被束缚了。
不过细细想着却也好笑,苏小姐的心在院外飘散,林少爷的心却在每个院子里追寻。这倒也算是院内的人想出去,院外的人想进来。
可是这人生不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选择,对的选项永远对应着的是得不到的那个结果,所以这人生怎么过好像又都是错的,这还有的过吗?午时,日中
近日城中有一流言四起,说是这天上的日啊是绕着我们转的,可就有人反驳了,那这月呢?
所以这日,这两伙人就约在茗烟阁论道,要争辩争辩。
南国风气就是这样,不喜在暗地里抛出言论来互相斗嘴。南国的观念是只有女子才不能抛头露面,大丈夫要争辩就当着面把这理,说清了,暗地里的斗嘴是街井泼妇所为。故而不露脸争论就默认是败的一方了。这也算是个不成文的规矩。至于为什么在茗烟阁呢?因为这里是最热闹的地方,而且时不时可以吸引一些名流官员的注意力,发表自己的见解。
是日正午,当日晷的影子是一天中最短的时候,茗烟阁一楼大堂聚着两伙人。左边这是日绕人间这一观点的忠实拥趸,以日轻为重。而右边自然是质疑者,认为日自然是至高无上的,怎么可能绕着人间。不过这两边也没什么代表,这辩论就阐述自己的观点,有平民,有书生,甚至有官员。大家就畅所欲言,戏称是言斗。而这胜的一方也不至于自视甚高,败的一方也不会气恼,这就是民间小小的娱乐罢了。
一个人一辈子会听到千奇百怪的观点言论,但是真理往往就夹杂在这千奇百怪的各式观点中,有时候当错误成为常态,正确也就变成了认知里的错误。故而大家为了明辨是非,所以才有了所谓的言斗。博采众长才是进步之道。
故而两方立于两侧,开始了正式的辩证。首先开始的自然是观点的抛出方。
“各位,众所周知,这日啊,它从东边起,落到西边。周而复始,年复一年,各位可曾想过为何这日它可以一直这般?鄙人虽不才,但与身旁众同僚却一致认为这日啊就是绕着这人间转动的。就像这璃江绕着我们璃江城一般。”一个看着不大的书生打扮的青年人率先发表了一通观点。
“不对啊,自古以来都是以这日为尊。日的力量是无边无际的,它既可以驱散寒冬,也可以让这万物干裂,一片荒夷。如此伟力,怎是绕着吾等凡人转的呢?阁下观点未免自视甚高了吧!”当即对面有一白发老者出言反驳。
看到持相同观点者被辩驳,自然这边有人立马回击:
“万一这自古以来的观点是错的呢?这日要是当真有如此伟力,那海又怎不会干涸,照汝等的观点那岂不是海更是伟力无边。可海洋再是广阔也奈何不了那海中的小鱼,而在做谁的力气又不如那海中的小鱼小虾的?”
此等言论一出,满座哗然。有的是默默点头,有的却是直摇头。
“胡闹,这自古以来圣人早有论断,怎是汝等三言两语就可以妄下定论的。”摇头者有人出生呵斥。
“这自古以来无完人,这圣人之言也未必无懈啊!”很快就又有人如是反驳道。
这时堂间争论四起,一片嘈杂,这么多声音谁又听得清谁呢?但是还是每个人好像都听懂了似的,一直喋喋不休,堂间一片混乱。两边谁也不肯停嘴,就一直自顾自的说着。这话题也由太阳变到了圣人是不是完人。简直和开头南辕北辙了。这理怎么说着说着就变了味了呢?
林公子走着走着,自是脚累肚饿,赶忙来到茗烟阁点上几道菜来填填肚子。点的貌似也比以往的来的多了些,好似这食物还能填满那心中的空白似的。
听着一顿嘈杂,林公子不禁摇摇头,这群人,就是吃饱了撑着。不对,他们还没吃呢。不过这吵着倒也怪让人没胃口的,这吃饭的地方这么和外面的街巷没了差别,甚至犹有过之,更加的吵闹了。
这地变味了,虽然吃饭和吵架都是用嘴,但是一进一出还是有差别的。这话是得从嘴里出来的,这饭是从嘴里进去的。一盈一亏,倒也是有如风马牛不相及。看着这群人哪怕口干舌燥也不肯退让分毫,倒让旁人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小六貌似就没这么多想法,就看着那满桌佳肴散着热气,心里暗自希望少爷胃口小一点,留点残羹冷炙给他。特别是摆在正中的那盘烧鸭,啧啧啧,那烧鸭亦如初见时记忆里那般滑腻,简直分毫不差。这香味穿过了堂间的吵闹飘进了小六的鼻子。他自然是听不懂这群人在吵什么的,吵来吵去又没什么意义,除非吵赢了可以来一碟烧鸭,那小六估摸着自己一定要好好看书,这样就可以凭借一张嘴天天吵赢别人然后独享一盘烧鸭了。不过这都是幻想,眼下还是默默祷告少爷胃口差点,留块烧鸭才是正事。
这主仆俩倒是有趣,一个皱着眉头吃着饭听着堂中的吵闹,一个望眼欲穿的看着那箸下的饭菜。
就在这一静一动中,在这纷纷扰扰中,艳阳越升越高,丝毫没有因为这人间的三言两语停下脚步。仿佛这世间所有关于它的都与它无关。这么一看,这日才是圣人嘛,真正的无所谓那些流言蜚语。这置之度外的本事,凡人想学却也学不会。
就在小六子一晃神中,突然发现少爷不见了,赶忙四下寻找,突然傻了眼。
“诸位,权且放下圣人不谈,我们谈点该谈的如何。这日到底怎么着了?”林少爷竟不甘寂寞的走到两方中央,用极为响亮的声音朝两方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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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默然,突然有人说到:“是啊,我们来着不是跟你们这些人讨论圣人的,我们讨论的是日,是这日究竟绕着什么转。”
“你别瞎说,我们只是反对你们认为日是绕着人间的,我们没有说什么日绕着什么转这等胡话。”反对方立马出声反击。
“那你们认为如何啊?”林少爷笑着问着反对的声音。
“这位公子,我们也并非胡搅蛮缠之人,你就让他们解释解释如果日是绕着人间转的,那月呢?”
“是啊,这月又该作何解释?”林少爷转向另一方询问到,只不过脸上带着些许的疑惑。
这疑问一出,只见那一边有些慌乱,开始四下私语,似乎也没个准确的说法。
小六不明白少爷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是这烧鸭它不香吗?
也不知林少爷怎么想的,可能是觉得吧,这与其被人影响着胃口,倒不如把理捋顺了再考虑这吃的问题。什么都解决了再吃,应该就有些胃口了吧。
可笑的是,这时的茗烟阁里有着三股声音,一股在堂中,争辩的声音。一股在心中,疑问的声音。还有一股在肚子里,是小六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就在林少爷看认为日是绕着人间的一方没人回答正以为问题解决要离开时,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
“慢着,诸位可否容我一叙。”发声者是一个中年人,衣服看着像是某个官员。这时,突然有人似乎记起了些什么。
“他是当朝的户部侍郎,苏遠,苏侍郎。”底下有人在窃窃私语着,但是无人出声反驳。
这位苏侍郎看着无人反驳,就正了正身子继续往下说道。
“各位可曾想过这世间万物都是阴阳形成的,这一生二,二生阴阳,而这阴阳就构成了这万物。可以说万物生于阴阳,长于阴阳,亡于阴阳。而这日自然也是如此。如果这日是阴阳,那白日我们看着的日就是阳面,而这月就是这日的背面,为阴面。故而这也就是为何这阳绕着人间升起落下然后不见,实则是变成月了。也就是转了个面。看似荒唐,但是却契合阴阳。这世间的万物其实都是这般神奇的!阴阳,阴阳,互为因果。这世间的规律就是这般诡秘,所以我们只能窥探皮毛。而这阴阳究竟什么样呢?无非就是太极两仪罢了。”
话音刚落,满坐寂然。四下无不点头称赞这一番话的正确性。阴阳的确是公认的万物根本,而且中庸平衡的阴阳的确符合天道。这么一解释倒也说得通了,这侍郎果然了得。
“可是这世间万物不都有一个理吗?大人这番话又是什么个理呢?”有人还是略带疑惑的问到。
“太极,太极,不就是否极泰来吗?”苏大人耐心的解释着。
这番平淡中的突兀让在场众人有如平地惊雷一般,在平静的余波还未淡去的时候就被惊醒。就像一枚石子,看着虽然小,却可以激荡一江的波澜。惊世骇俗就是于无声处的恍然大悟,是一种无声却可以蔓延至骨髓的震撼。
林少爷听着这解释突然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急忙向苏大人拜了一拜。然后抬头向苏大人恭敬的询问:
“苏大人这一番话让后生恍然顿悟了,这日升日落的缘故不就是否极泰来吗?真是听大人一言,胜过读万卷书。如此看来这人和人的缘份倒也要向日一样,悲欢离合,分开亦是为了相逢。大人这一番话真是人间至理。今日有缘遇见大人,晚辈不想错过此良机。可否请大人赏脸上座再交流一二,也算是给小生解疑答惑一番,小生定好酒好菜招待。”
“你这后生,老夫跟你说世间缘起,你却和老夫说这儿女情长的,倒也是有些意思。也罢也罢,老夫看你也还算至诚,就和你再交谈两句。”苏遠有些打趣的说道。然后朝众人摆了摆手,在众人的赞叹声中走到了林少爷那桌。
这既然是辩论,就是没有辈分尊卑的,所以哪怕是当朝大员也会舍下身段向平民摆手。这也算是一个奇观,不过众人也习以为常了。在这茗烟阁里,本就没有什么身份可言,大家都是食客,辩者。不过苏大人的这一番话真是有理,将阴阳和这世间万物放到一起解释,果然是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大人果然是大人,哪怕肯舍下身段来辩论,又岂是一般人可以反驳的。众人看着也知道今日也算是有了个结果了,就纷纷散去了。该吃饭的上桌点菜了,该回家的起身回家了,该劳作的也掸了掸身子离开了。
这事啊,算是有了个论断。除非还有人有更惊世骇俗的观点,不然这日啊,从今往后在璃江城啊还就得绕着人间转咯。
小六盯着那块烧鸭有一段时间了。那金光闪闪的油脂不断渗透出来,窗边的阳光洒进来,照在盘子上反射到烧鸭上,让那烧鸭的油脂仿佛散发着金光,在小六眼中,这可比少爷要找的那所谓的仙女诱人多了。不过瞅着瞅着,猛一抬头,突然发现多了一个人。看着比少爷还少爷,只不过就年纪大了点,像个官。看少爷毕恭毕敬的样子,说不定是个大官。但是下意识里竟不是恭敬,而是有些惋惜。多了一个人,那这烧鸭肯定是没了。唉,这官爷这么连烧鸭也要和自己抢,不会自个点吗?
虽然小六的脸上从陶醉变到黯然神伤,但貌似没有人注意。林少爷就不停的和苏大人交流。交流着交流着,这胃口自然是越来越好。两人也不饮酒,因为苏大人下午还要办公,所以就喝着茶,吃着菜。正好清茶也解腻,两人不知不觉也就吃饱喝足了。
“少年人,我看你也是一表人才,本官倒也算惜才,和你交流这会儿感觉大有可为。日后可曾想考取功名?”苏大人在轻呡了一口茶后笑问到。
林少爷满脸无奈的说:“可惜在下世代为商,无法参加科举了。”说罢,一脸愁容的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其实当个商人倒也还好,你看这不老夫就沾了你这个商人的光,吃了顿白食。不过考不了功名倒也可以多看看书,当个有见地的商人也好。老夫看你也有些学识,日后可以多来老夫府上与老夫品品茶,探讨探讨书上的事,世间的事也好。”苏大人有些惋惜的出言安慰道。
“晚辈改日定当登门拜访,今日大人一番话让晚辈醍醐灌顶,晚辈铭感五内,不过今日晚辈还要寻人,就只能改日了。”林少有恭敬有真诚的答到。
“这未时也快到了,本官得回衙门了。本官住在城西的苏府。”苏先生看了看窗外,午时许是快过了,就起身离去了。
“大人慢走。”林公子毕恭毕敬的起身相送。
小六一看少爷转身,看着桌上那块盯了许久的烧鸭,这也是那一整盘烧鸭剩下的唯一一块了。屏息凝神,再三思索下,用尽全身力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早已布满青筋的右手,赶忙拿起那块早已冰凉的烧鸭塞进了嘴里。
果然,这就是缘分,这烧鸭自个盯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但还是不偏不倚的就被自己尝到了,这虽然只是一块小小的烧鸭,却胜过人间的金风玉露无数,那唇齿间咀嚼的仿佛不是鸭肉,而是这世间最大的幸福。小小的一块没人吃的烧鸭,却是这世间最大的满足,这余香足以支撑小六子回味两三个月了,细细品着,小六的心里还是不经想着此物可真是这世间难得啊。
渺小之物竟也有人珍惜,但是这珍惜是因为它珍贵还是因为它暂时的珍贵呢,当小六有了一盘烧鸭,还会如此爱惜这一块烧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