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伴随着窗外的鸟鸣声,苏妙儿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呆呆愣愣的看着这间并不熟悉的卧室。
卧室里火红一片,一切装饰都在提醒她。昨天,她结婚了,在所有人的祝福下,走进了这个并不属于她的生活。
转头看了看身边空空如也的位置,苏妙儿没有作为一个新嫁娘本该有的娇羞和喜悦,反而露出了一抹苦笑,天知道,这个婚结的,让她有多难过。
起身简单的洗漱过后,苏妙儿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身穿大红色蕾丝睡裙的自己。她长得并不丑,甚至说有些好看,桃花眼,高鼻梁,肤如凝脂,明明已经三十多岁了,但依然美的无法用言语形容,岁月,丝毫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大概是由于太过瘦弱,显得很是单薄。然而,美中不足的,原本该洁白无瑕的肌肤,在心口处,一条暗粉色的长长的刀疤显得格外的刺眼。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上那道疤痕,苏妙儿心里说不出的落寞。
这条疤痕已经跟了她很多很多年了,原本只要按照医生的嘱托,坚持使用除疤药膏,就可以消失不见的。然而,苏妙儿固执的选择忽略了医生的建议。
因为于她来说,这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样东西了,虽然不美,但可以陪她一辈子,就好像他还在一样。想着想着,一滴暖暖的水珠滴落在手背处,不知何时起,她竟是落了泪。
擦干眼泪,又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坐回到梳妆台前的人,给自己画了一个简单素雅的妆容。苏妙儿伸手拉开首饰盒,里面琳琅满目的是各色金银首饰,这都是她结婚前,安诚买给她的聘礼,还有爸妈给她带来的陪嫁。忽略了全部,苏妙儿用钥匙打开了首饰盒的最后一层。
那里面是一套很精致的雏菊花首饰。铂金材质的雏菊花,虽然小巧但又不幼稚。加之苏妙儿的容貌,哪怕已经三十岁,也丝毫不觉违和。
化完妆,起身走进衣帽间,偌大的衣帽间里,颜色却很是单一,除了白色就是黑色,还有一些为数不多的蓝色和淡紫色。手指扫过每一件衣服,最后视线停留在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上。
当苏妙儿再次走出衣帽间的时候,她身穿一条淡紫色连衣裙,外套一件白色纱织防晒外套,脚踩一双小白鞋,脚跟的地方,画着一朵小雏菊。脚踝处,一处黑色的“凛”字刺青格外的显眼。
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结婚证放进包里,苏妙儿走出卧室。
“妙儿,这么早,你要出门啊?”睡在对面卧室的安诚打开门探出了头,“需要我开车送你吗?”
“不用了......”没有过多的表情,苏妙儿回答道,“你......”
“阿诚~你快过来嘛。”
苏妙儿的话尚未说完,一个妖媚的男声从安诚的卧室里传来,这让苏妙儿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我走了,你们......继续。”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身后传来了关门声,和男人娇媚的笑骂声。
离开家的苏妙儿,先是去了常去的花店,拿上了她之前预定的花,随即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永安陵。”坐好片刻,苏妙儿答道。
车子平稳的行使着,永安陵远在郊区,开车过去需要两个多小时。车开了没多久,司机问道,“姑娘这么早就去祭扫啊?”
“嗯。”看着窗外的景物飞快的闪过,苏妙儿漫不经心的回答。
“姑娘你这花是向日葵吧。”司机师傅从刚刚苏妙儿上车的时候就注意到她手里的花了,原本以为是去探望好友,谁知道上车以后竟是要去墓地的,“第一次看到有人带着向日葵扫墓,一般都是用菊花,百合什么的,你这倒是新奇了。”
“确实,”司机的问题成功的将神游的苏妙儿拽了回来,低头看着怀中的捧花出神。她选择的花确实很特别,主体是三朵向日葵,搭配了几支小雏菊,空隙的地方用白色的满天星填满,“不过我觉得,不论是扫墓还是探望亲友,买花也要买那人喜欢的才好,他最喜欢的,就向日葵了。”
透过后视镜,司机师傅看到了后座上满脸悲伤颜色的姑娘,单单是隔着镜子看了一眼,他就能感觉到这姑娘周身满是悲伤的气氛,“姑娘,你这是要去祭扫什么人啊?”
犹豫了片刻,在司机师傅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了的时候,苏妙儿淡淡的吐出几个字,“我去祭扫我丈夫。”
这句话结束以后,车厢内在次陷入了平静,能听到的只有呼吸声,和汽车引擎的声音。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此时的司机师傅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这个人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年纪轻轻就守寡,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一路无话,汽车稳稳地停在了永安陵墓大门口,在苏妙儿下车前,司机师傅忍不住劝了一句,“姑娘,有句话虽然我说不太合适,但是啊,能往前走一步,就再走一步吧,人已经走了,但你还得活下去不是吗?不要一直活在过去,这样你不舒服,死了的人也不开心,你的父母,他的父母都不会开心的。”
“嗯,谢谢大叔了。”谢过司机,苏妙儿捧着向日葵走进了墓园。
身后的出租车里,司机师傅满脸的愁容,小声地感叹道,“哎,多好的姑娘啊,这小伙子,没福气啊。”然后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从墓园大门处到墓碑所在处,这条路苏妙儿走了整整七年了,哪里有坑,哪里有坡,哪里有台阶,哪里下雨路滑,甚至是沿途都经过谁的墓碑,她都烂熟于心。
大概十五分钟的样子,苏妙儿在一处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的照片,随着时间的流逝,经过风吹日晒,早已经泛白,但依然可以看出照片里的男人的容貌,那男人模样清秀,眉眼中全是爱意,很显然,拍照片的人是他的爱人。墓碑上篆刻着“先夫司徒凛之墓”,左下角篆刻着“妻苏妙儿二零一三年立”。从墓碑上的生卒年可以看出,这人去世的时候已经三十一岁了。
“欸,大猪蹄子,我来了,”伸手从包里掏出结婚证扔在了墓碑前,“诺,如你所愿,我结婚了,这下你安心了吧。”颤抖着声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撑着不让眼泪落下来,苏妙儿的语气中满是强忍的坚强。
“司徒凛,你这个大烂人,你不要我,你抛下我一个人走了,现在我结婚了,嫁人了,你满意了吧。就问你,你后不后悔?后不后悔啊!”这句话没有说完,苏妙儿已经痛哭流涕。
把手里的捧花放在墓碑前,苏妙儿跪在地上哭的痛不欲生,“凛哥哥,七年了,你离开我已经七年了,如果当初,我们结了婚,如今,也到了七年之痒的时候了。你走时,让我忘了你,我真的有努力的去忘记,真的真的,非常的努力,可是我做不到,忘不掉啊。”
眼前的墓里,住着他这辈子最爱的人,同样的,也是苏妙儿最恨的人。她恨他抛弃自己,她恨他明明还爱自己却要伤害自己,她恨他没经过她的同意就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自己,她从没有想过让他为了自己去死,可他却在她满心欢喜的筹划着两个人的未来时,给了她一张冰凉的死亡通知书。
起身坐在了墓碑前的阶梯上,苏妙儿静静地看着远处层峦叠翠的山峰,这里景色很好,当初把墓地选在这里的时候,就想着以后有一天,等她也躺在这里的时候,可以和他一起看朝阳,赏日落,从此朝朝暮暮,唯有一个他。
“就是她!”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苏妙儿还未看清声音的来源,就被人用布袋兜头套住了,她原想着问一句来认识谁,谁知话还没说出口,腰的位置就被人重重的踢了一脚。“把她抗走。”
“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里?”感觉自己被两个人扛了起来,苏妙儿奋力的挣扎着,却不想又被人在身上各处打了好几拳。原本就病弱的身子,被这几拳捶得生疼,值得老老实实的任由人抬走。
她只觉得自己被丢进了一个很密闭的空间,隔着布袋,她敲打了一下外面,回应她的,是一阵发自塑料和棉布包裹的砰砰声,这个声音很熟悉,可是一时又想不出在哪里听到过。
随着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苏妙儿当时一下子便想起,这个声音从那里听到过,她曾在往自己车子的后备箱里扔东西的时候,东西和后备箱碰撞时听到过这个声音,再加上此时的汽车引擎声,她断定,自己被这群人塞进了汽车后备箱里。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大姐,这女人不会死闷死了吧。”
“不至于,你没看她还喘气了吗。”另一个女声响起,“去拿桶凉水来,泼醒她。Sao女人,居然还能睡着了。”
下一秒,苏妙儿便被刺骨寒冷的水泼醒了,醒过来的苏妙儿打着寒战,虽然已经是初夏,但是还是有些凉爽的,再加上她身体不好,就更受不了寒了,苏妙儿缩成一团,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们是谁啊,这,这是哪儿,你们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此时她正在一间小平房里,眼前站着三个小姑娘,大概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不远处的门外,还有两个年轻男人正在抽烟,看样子也不过二十四五岁,正在朝着这边看着。
“我们?”为首的姑娘回答道,“我们是凛哥哥的粉丝啊。”
“你们是凛的粉丝?你们......”
“啪!”的一声脆响,苏妙儿的话尚未说完,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让她的话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惊讶,“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凭什么打我?”
“你?我们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苏妙儿,你是个大lan货,我们哥哥为了你,把自己的心都剖出来给你换上了,你这个jian女人居然跟别人结了婚。”刚刚打了苏妙儿的女孩满脸嫌弃的甩着手,“打你怎么了?打你我都嫌脏了我的手!”
“如果凛活着,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啪!”又是一个清脆的耳光,下手之重,苏妙儿有片刻的耳鸣,“凛哥哥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嘛?你不配!你脏!呸!”说完,这姑娘还不忘在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被人的话震惊到,苏妙儿有了片刻的呆愣。
“按住她,给我打!今天就为凛哥哥管管这个biao子!”话落,苏妙儿迎来的是一顿拳打脚踢。她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等到几个姑娘打够了,便带着两个男人,锁上门走了,临走时还不忘狠狠地说道,“苏妙儿我警告你,别想花招,不然我们打死你。”
此时,苏妙儿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她没有哭,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她好痛,身上好痛,心里也好痛。
她确实结婚了,对象是她的男闺蜜,准确的说,是gay蜜。
司徒凛死后,苏妙儿用了几年的时间平静,一则是调养身体,二则是调养心理。等她差不多能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后,她的父母,还有司徒家的父母就开始了多番的催婚。
与她同样遭受连环催婚的,还有她的闺蜜安诚,身为gay的安诚,一直没有向父母坦诚的勇气,由于年领到了,他也因为整日的催婚而陷在水深火热中。
后来两人商量了一下,既然一个想为爱人守贞,一个不喜欢异性,那就找一个造福彼此的方法,最后经过商量,两个人决定,凑合一下结婚,不过,也是形婚,就是形式婚姻。
他们约定好婚礼后住在同一栋房子里,不过各过各的生活,各住各的房间。她不去管他带男人回家,他也不管她如何生活,只要在外人面前,夫妻恩爱就好了。
她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爸妈安心,更是为了让司徒凛的父母可以安心。这些年里,司徒凛的爸妈,始终认为儿子去世耽误了苏妙儿的人生,心里满是歉意。儿子死后,他们认了苏妙儿为女儿,他们总想给苏妙儿找一个更好的人家。
躺在地上,苏妙儿感觉自己好累,渐渐地沉沉的睡去,梦里,她再一次看到了她的司徒凛,那时,他还那么的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