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好几天,混着轰隆隆的雷鸣声，像吃人不吐骨的恶魔在嘶吼。
“为什么要逃跑呢？”
这云淡风轻的男子声音在嘈杂的雨声里，清澈悦耳，似乎是在问候着自己最亲近的人一般温柔。
但是，听在别人的耳里，却像恶魔的呓语声。
一柄黑色的油纸伞从浓烈的黑夜里缓缓浮现，伞下那人黑袍加身，暗红丝线绣制的泣血凤凰攀爬在他的衣摆，雨水顺着翎羽滑落，最后没入泥土里。
身后一列身着黑色劲装的夜卫快捷地围了上来，有人接过那男子手中的伞，有人为他擦着那镶着碧绿翡翠的鸦青色长靴。
不过半刻功夫，整个草堂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上前两步，势气凌人地来到草堂里那人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女子，眼底没有丝毫怜悯。
如若是普通人见着了那女子的状况，一定会不忍直视，因为她实在太凄楚了。
她艰难地咳出一口血，吐在那双鸦青色的长靴旁，身上几乎没有一块骨头是完整的，也没有一处皮肤不是皮开肉绽的……
费尽心思与人力，从那摄政王的死牢里成功逃出来的人，她是第一个，这倒是让那俾倪天下的男人对她另眼相看。
不过最终，她还是被他找到了。为了不再连累其他忠心耿耿的同胞们，她提前把他们支使离开了。
“齐夜翎，别忘了我是你的皇姐，竟敢对我如此不敬？”
吐了一口血后，气息顺畅了不少，她狼狈地匍匐在地，身上雨水与血混杂，模糊了视线，令她看不清来者的面容。
夜卫抬了椅子上来，齐夜翎一掀衣摆，坐了上去，浑身上下冷漠矜贵的气息迎面而来，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四周像死一样静谧。
他冷漠地看着地上：“敬？皇姐，我可以让你死得体面一点，这样算不算敬？”
齐月语冷冷哼了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撑起了半身，对上他那俊美非凡的眉目。
她很清楚，这个人不止要杀自己这个没有血缘的皇姐，就算是当今圣上，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齐夜翎，你真的喜欢她？”齐月语语气嘲讽：“喜欢到让她和别的男子欢……”
“好”字未出，脸上劲风而过，火辣辣的疼，齐夜翎明明没什么动作，却一巴掌扇在了齐月语的脸上。
钝痛感袭来，感觉牙齿都松动了，齐月语又是一口血吐出。
即使如今的她一无所有，但是也不愿意做一只卑微的蝼蚁，她的高贵一点也不输给他。
“怎么？戳到你的痛处了？齐夜翎，你到底是爱她呢，还是……咳咳，反正我只知道，我爱齐寅，我就绝不会允许他有别的女人。”
齐夜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寒芒锐利地射出，周身的冷冽跟着席卷而来：“胡说八道！”
齐月语的肩膀垂了下去，一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她的心底还是无限的柔情与疼痛，即使身处绝境，她还是一直在回忆他的好。
“齐夜翎……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就因为我做不到你那份大方，所以才会……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不甘！却也想不透……
她是真的很爱那个男人，为了他而放弃了很多很多，甚至还改名换姓，把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新东西也搬出来帮助他成就霸业。
她原本生活自由洒脱，武艺高强，却在遇到他之后，她的一身好武功，皆为他所用。杀人、卖命、甚至违背自我，用尽各种卑劣的手段，成了自己最不想成为俄那种人。却没想他上了位，得到了想要的权势之后，整个人也都变了。
曾经的柔情蜜意海誓山盟成了如今的阴毒狠辣绝情绝义，曾经那个温柔无边的怀里只有她，如今却属于其他女人；甚至还用那些女人的美好纯良，来和这副杀人如麻、诡计多端模样的她作比较。
想起那天他抱着那温柔纯良的人儿对齐月语说道：“齐月语，我劝你还是收敛一点。爱？朕这一辈子只爱熙如，如儿她哪里都比你好，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不配做皇后！朕就赐你当个贵妃吧。”
好一个隆恩厚载！
最后如齐寅所愿，她“顺利”地被打入了冷宫，本以为会潦草一生，可还是被李熙如陷害，落到了齐夜翎的手里。
好个温柔纯良的模样，李熙如让两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对她宠溺无边；而她却过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尝遍了摄政王府里所有酷刑。
而这一切，全是拜他所赐！
齐月语目光落在自己的指甲上，那里已经不存在任何指甲的痕迹，早就被人一片又一片地剥去，只留下一层模糊的血肉，如今又泡了雨水，早就红肿了起来。这双手上原本的月牙图案早就被毁了。
那些人让她受尽折磨而死，她却想用最后一口气逃，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原本以为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里，凭着自己先进的知识与武功，还有那空间，可以成就一番霸业；却从没想到，最后居然成就了别人的霸业，那些人从她的手里夺走那么多东西，最后留给她的只有这副残破不堪的身躯。
若不是那空间不能留下活物，也许她就不会……
齐夜翎似乎是很有耐心地欣赏着齐月语最后的表演，就像是猫捉到老鼠之后不急着吃掉，而是想要戏弄一翻。
“齐月语，你这个皇姐，当的真失败啊……”
明明是温柔的叹息，却带着夺命的杀机。似乎这个男子永远都可以把极端的东西表现得那么融洽。
齐月语仰面躺了下去，心里的不甘汹涌澎湃……
雨声淅淅沥沥，像是没有了尽头。
但是她齐月语的生命，在这一刻，走到了尽头……
齐夜翎抬手轻挥，长剑寒芒一闪，她的气息在这一刻断了。
齐夜翎眼底的嘲讽似乎还带着别的情愫，“如儿，这世上再也没有阻拦你的人了罢？”
齐月语的眼睛始终没有闭上，无神的瞳孔里似乎住着一只唯美异常的月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