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的风泉水般的涓涓流淌,传来的歌唱飘飘冉冉如同鬼魅,令血腥风雨中怔呆的人们尽觉心头一颤,森森冷意扑面而来。
“是谁?你是谁?”又是那熟悉的女子声音,靖寒忆高声呼出,林中的风急速回旋,仿佛正要将他的声音传达至远方。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女子的声音绵延细长,清冷而悲凉,仿佛正合着泪水滴滴溅落:“公子,是你来了么?妾生已在此等了你很久了呀!”
“你到底是谁?”靖寒忆再一声呼出,那声音又倏地飘远,他正要拔足寻声追去,冉镜雪突地拉住了他的手道:“靖公子莫追,我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正从西方向我们这里传来,好像是……好像是乌鸦的叫声。”
“乌鸦的叫声?”靖寒忆诧异,目光投向了西方日沉的方向,就见那里沉落的红晕中果然渗出了一个黑点,那黑点渐渐扩大,直至完全吞没了日光剩余的光辉,化为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团。
黑色的团又渐渐散开,依稀可见一对对起伏扇动的鸟翼。
悲凄的鸟鸣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那是什么?”欧阳寻指着向这里迅速飞来的鸟群,微骇,“从哪里飞来的这么多乌鸦?”
“看来,是来觅食的。”郁天剑亦望着黑压压一片几乎遮蔽了天空的乌鸦群,轻叹,恍惚间竟有了一种进入生死轮回的苍凉之感。
“不好,这乌鸦群有蹊跷。”靖寒忆忽一声叹,拉紧了冉镜雪的手,点足跃起,身影冉冉升至了树梢之上,郁天剑猛然惊醒,见乌鸦群当头压了下来,立时揽了水芙蓉的腰身向另一颗大树上飞了上去。
黑影漆漆,扑扑籁籁的散了一地,它们尖锐的嘴角不停的啄地,不多时,地上的血腥碎屑被这些仿佛饿极了的鸟群吞食了一半。
“哇——哇——”长长的凄叫声余音回响,说不出的凄凉。
那些乌鸦竟然为争夺着美食而互相啄起对方来,因为有了争斗,便又有了新的血色洒落在地,只不过,这不是人的血,而是禽鸟的血,那血,竟然是碧色!
因为看出了这一点,靖寒忆与郁天剑眼里都露出了骇异之色。
“芙蓉姑娘,依你对悬关之阵的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郁天剑显然已被这样一副凄凉而诡异的画面吓了一魄,竟向身旁这位柔弱的女子寻起解来。
水芙蓉怔了怔,似乎还未从盗骊死去的的悲痛中清醒过来,郁天剑看到她呆滞的眼神只得叹了口气,不再多问。
“我看,这是鬼林,峰,是鬼峰。”传来的是欧阳寻的声音,郁天剑禁不住一笑,向前面那棵树上横卧着的欧阳寻望了过去:“难不成钟离公子的机关悬阵皆与鬼魂有关了?”
“那可说不定,不过,这个钟离公子倒是个十分有趣的人。”欧阳寻笑着,竟然躺在树干上闭目养起神来。
郁天剑见他悠闲如此,忽而大声道:“欧阳兄可别真睡着了。”
“不养好精神,如何对敌?”欧阳寻的声音传来,竟有了些许的疲惫。
“难道你没有发现,令兄不见踪影了吗?”郁天剑突问的一句令欧阳寻猛地弹身而起,不错,他们一路赶来,各自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眼前一连串的诡异事件中,却忽视了身边的人。
而他竟然连自己的同胞兄弟都忘记了。
“该死,我怎么把小勋给忘记了。”欧阳寻自责着,就要向树下纵身跳去,却不料地面上的那一群乌鸦又突地成群飞了起来,竟是在他身周化了一个圆,数颗碧绿的光点在他周边不停的溜转,缕缕寒意直透人心,而更令欧阳寻骇异的是,这些碧绿的光点竟是乌鸦的眼睛。
这又是什么品种的乌鸦?欧阳寻来不及多想,蕴集心口的心剑突地发出,每一道剑光对准了一只乌鸦的心脏,这样连发数次,便有数只乌鸦嘎然止了叫声,栽落在地上。
“扑簌簌——”树叶飘落,当乌鸦的尸体落在地上时,那些还在地上争夺美食的乌鸦群突地停了下来,“哇——”突一阵齐声凄叫,那些乌鸦群仿佛为同伴的死而哀嚎,纷纷扑腾而起,竟是一齐向欧阳寻涌了上去。
“不好。想不到这些禽鸟还懂感情。”欧阳寻见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如城墙般的向他轰了过来,不进反退,身立树枝之上,他一剑斩了树梢,无边落木萧萧,在他眼前亦化成了一堵绿墙,暂且将乌鸦群挡在了外面。
禽兽毕竟是禽兽,一时遮住了它们的视线,它们便找不到攻击的目标而只知道凄声高叫。
然而,这样又能挡多久?
毕竟,树叶并非永落不止。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欧阳寻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大叹一声:“不尽长江滚滚来。”他以真气掌控的落叶便快速的顺气流转,逐渐成了一个循环。
“滚——”随着他这一声道出,落叶竟也似排山倒海般的向那乌鸦群倒压了过去,就听得鸟鸣扑散,阵阵凄声嘎然而止。
“住手——”“住手——”
水芙蓉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突地娇声大喝,然而却已然来不及,那些乌鸦已纷纷簌籁如雨般的打落在了地上,又是死一片的沉寂。
“好险——”欧阳寻松了一口气,从树上跳了下来,检查着这一群乌鸦,“总算是将这些禽鸟给解决掉了。”
“欧阳公子,你做错了,做错了呀!”水芙蓉不知何故,竟垂目看着那些铺了一地的乌鸦尸体哭了起来。
“芙蓉姑娘可真是奇怪,连看到一群乌鸦死了也流泪?”欧阳寻不解道,“我何错之有?”
“它们不是普通的乌鸦呀!”水芙蓉闭了闭眼,仿佛极大的悲痛,泣声道,“都怪我没有及时提醒你们,我家公子将这群乌鸦放飞到这里来,就是想告诉我们如何从这千刀峰上走出去的呀!”
“又是你家公子!”欧阳寻怒道,“钟离风俊么?他会这么好心?”
“慢着。”郁天剑突然打断道,“芙蓉姑娘,你说这是千刀峰?”
水芙蓉点头道:“我记得钟离公子悬关谱上记载有:水上有山,山中有木兮,是为苦情林,林中有峰,峰上有美人兮,是为痴情女,女子驭风轮,轮中有利刃兮,是为千刀风。”
“千,刀,风?”郁天剑默呤着,目光转向了天穹,突地神色一沉,“不好,说来就来了!”
靖寒忆、欧阳寻闻声亦向远方的天穹望了过去,即使望得再远,那天穹下依然是翠色如海,而本是静止的碧海却仿佛有了生气,碧波起伏不定,蓦地就有什么东西拔地而起,在半空中重又搭成一片荫蔽。
那一波竟是如呼啸野马般的狂奔过来,所到之处,皆成突涨而起的碧涛,卷舞飞扬。
仔细一看,那卷起的一片,竟是拔根而起的树木。
“飓风——”欧阳寻一声惊叹,整个人也似拔地而起。“如此荒山野林,何来飓风?这风当真诡异之极,可如何是好?”
“还能怎么好?快逃吧!”郁天剑急叹,却已抱着水芙蓉向着林间岔道飞奔而去,枝腾起伏,腾起滚滚碧波,送了他们一条悠长小道。
林中有数条岔道,而郁天剑便是寻着一条直径逃去,那道背离了飓风的方向,一直延长到一个不足一人高的洞口。
洞口。郁天剑不禁暗笑,果然,如果这山有人镇守,那么这里就一定有避开飓风适合人居住的地方,虽然这地方不过是五尺不到的洞口。
但至少,这洞绝对不会被飓风刮了去!
“郁公子,我们要进去么?”水芙蓉担忧的问。
“当然。”郁天剑笑了一下,便抓紧水芙蓉的手,准备向那洞口钻进去。
“可是,靖公子他们……”水芙蓉望了望身后,喃喃自语中大有担忧之意,郁天剑怔了一下,安慰道:“放心,他们很快便会赶来。只不过,他们赶来的时候,飓风也会赶来,所以……”
话至此,郁天剑的声音陡然顿住,目光怔怔的向高空望去,水芙蓉见他神色有异,也将目光投向了高空,这一望,她不禁吓了一跳:“天!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