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0年,一月十日,大西洋。
一艘小船出现在洋面上。船身上刷了一层雪白的新漆,船头上则专门修建了一个平台,让乘船的人可以坐在上面,享受被海风吹拂的感觉。虽然造型不算多么新式,但给人以生活气息十足的印象。
“终于到了!”驾驶舱里,一个身穿土黄色地质工作服,背包里总插着把工兵铲,脖子上挂着照相机,戴着一副镜片厚得像酒瓶底的圆形眼镜的男人高声叫道,“按照经纬度坐标,这里就是亚特兰蒂斯的遗址了!”此人名叫张亦云,是来自X市的地质工作者。
“我们的目标终于实现了!”甲板上,一个上穿红蓝相间的运动服,下着一条牛仔裤,脚穿登山鞋,下巴上留着些极淡的胡须,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成些的青年说道。他是B市人,名叫刘少伟,旅行爱好者,也是这艘船的船长。
“来到这么酷的地方,不留些纪念怎么行?”另一个穿着灰色衬衫和棕色七分裤的飞机头年轻人话刚说完就几步跑到甲板护栏边上,掏出手机开始自拍。这位来自W市的屌丝就是李梓海,是个业余电影导演,最大的爱好就是自拍。
“到了吗?”传来女孩惊喜的声音,一个穿着白色短袖T恤衫和蓝色紧身超短裤的短发少女也冲到甲板上,“这些天坐船坐得头都晕了,总算是到了!”她在这些人中年龄最小,叫做夏梦雅,从S市的高中刚毕业没多久。
“还不知道传说是不是真的呢。”船舱里的书桌旁,一个身着白领制服的长发美女语气倒比他们都镇静。“毕竟是传说,要亲眼看到才能验证。”这位都市办公者名叫林正月,来自G市。虽然名字有些过时,但博士学历的她有五人中最丰富的知识储量。
从他们的对话中不难听出,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已经灭亡上万年的古老王国——亚特兰蒂斯。
这五个人无一例外都爱好各国神话,因此对传说中存在过的上古文明有浓厚的兴趣。他们之所以相识,是因为去年刘少伟组建了一个由志同道合之人组成的QQ群,又从中选出了一些最有共同话题的好友,建立了一支自己的探险队,并买了一艘二手船,开始了探险的旅程。
“现在,我们就到下面去一探究竟吧!”张亦云说着,按下了操作台上的一个按钮——甲板周围升起一圈透明的幕墙,在正上方合并起来。“上次卖船的那家伙跟我说,这玩意儿能承受深海的高压,我倒要试试!”
船原地不动了一会,便缓缓地下潜,只在洋面上留下了一点儿浪花。深蓝色的海水很快就包围了整艘船。不时有各种动物飞速划过,或者是慢悠悠地游过。
“探测器显示,下方真的有类似于城市遗址的物体!面积还相当大!”张亦云紧盯着眼前的屏幕,“看来我们来对地方了!”
“等等!”刘本伟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用发抖的手指着屏幕,“有不明物体正在靠近!”
“就在正下方!”
“速度非常快!”
“目测长度——数千米!”
“海洋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动物?”刘少伟大叫起来。但他已经清晰地看到了探测器刻画出了那东西的轮廓——
鳄鱼般的头颅,树杈形的角,长有鬃毛的颈和背,如同巨蟒的身躯!
“这……怎么可能!”
“不管那是什么,躲开!快躲开啊!”李梓海尖叫着,“不然这艘船就会被撞散架!”
“还用你说!”张亦云往一边急速转向,几乎是同时,那东西擦着幕墙,像一列特快列车似的飞掠而去。鳞片和幕墙相互刮蹭,发出刺耳的咔咔声,气泡四处升腾。船顺着它行动的轨迹落向洋底,幸亏张亦云及时控制设备,才恢复了正常的航向。但那东西带起的水流又托起了船,和它一起跃出水面。
真是世间罕有的壮丽景象啊——
硕大而庄严的龙首一冒出来,那正朝上涌的波涛,和所有汇拢过来的水浪一起,都炫目地撞碎在那神兽的鼻子和额头上,又把那些轻飘的水花抛向更高的空中。随着冲破洋面的是那好似黄金铸就的龙身,上面还满是弥散的水雾。
敖阔用他习惯的姿势盘旋着,而探险队的船却又一次落回水中。
“我的天啊!”最先反应过来的刘少伟惊叫道,“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龙!”
但他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敖阔就长啸一声,接着便张开巨口,向探险队的船俯冲而来。张亦云赶忙倾斜船身,敖阔的利爪差点就刺穿了幕墙。他发现没有击中目标,旋即改变方向,又一次猛攻过来,不过仍然没有成功。
敖阔怒吼着,口中出现了紫色的亮光。就在必杀技即将放出的时候,一个带着些怒气的少女声音中断了他过长的技能前摇——
“上面什么情况?吵到我了!”
敖阔忘记了攻击,探险队也忘记了躲闪。
刹那间,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泡,像升空的火箭一般,破水而出。速度快得吓人,离开水面的瞬间,洋面涌起了高耸的泡沫,就像是半空中的一座雪山。水泡飞升至雪山之巅,跟着就爆裂开,又化为清澈的水流,笼罩在那位蓝发少女的四周。
“我都说过多少遍了,”克拉尔斯降低悬浮的高度,对着敖阔责怪道,“解决入侵者不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可是晚餐后,是应该休息的时候,你还这么吵……”
敖阔像个听话的孩子似的低着头,不敢反驳一句。
探险队不敢相信,这个美貌的少女竟能命令神龙。而且她能不借助任何东西飘在空中,不免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克拉尔斯飞行到船旁边,刚想进去,却被幕墙挡在了外面。张亦云赶紧按下解除按钮,幕墙自动收回。克拉尔斯向下降落在甲板上,正好与刘少伟面对面。
“你……想干什么?”刘少伟问道。他的紧张一是害怕克拉尔斯伤害自己,二是面对美女时的正常反应。“可别把我怎么样,我还没结婚呢……”克拉尔斯做出了更加直接的举动——她伸手拉开了刘少伟外套上的拉链。
“你是变态吗?!想脱我衣服是不是?”刘少伟甩脱了她的手,裹紧外套。
“为什么要穿两件衣服?真是奇怪的种族,”克拉尔斯对刘少伟在外衣里还穿着运动背心表示不解,“裤子还这么长,都快碰到脚了……”
“怎么,你没见过长裤?”
“我见过的裤子就只有这么长。”克拉尔斯用手在自己的大腿根部比划了几下。
刘少伟对李梓海耳语道——“这是内裤吧……”
“还有,”克拉尔斯猛地抬起刘少伟一只脚,险些让他后脑勺着地摔倒,“你脚上的又是什么?”
“不是吧,你连鞋都不知道?”
“把这么紧的东西穿在脚上,”克拉尔斯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光滑细嫩的脚,“真是一种酷刑啊……”
克拉尔斯的眼光又落在刘少伟的运动手表上。“这个又是什么?里面为什么会动?外面还有一层透明的东西!”
“这是看时间用的。”
“你耳朵里面的又是什么?”克拉尔斯又指向正在听音乐的李梓海,“虫子吗?”
“这是耳机!对了,小姐姐,不介意跟我合影吧?”
“很介意!你要敢乱动我,我就把你的命根子拔了!”
……
对人类科技一无所知的克拉尔斯这次可长了不少见识。“原来人类的东西这么神奇,我要是能去那里看看就好了!”
“公主殿下,”敖阔变成人形,踩着几片云说道,“想不到人类科技的产物,对你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啊。”
“尼普顿它们总对我说,人类是世界上最残忍、最邪恶的生物。”克拉尔斯往刘少伟身边靠了靠,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我觉得他们还挺有意思的……”
“我认为,文明种族不值得信任。”敖阔依然坚持着他曾经的观点,“他们都是——”
敖阔刚想继续说话,从海水中猛然甩起一条模糊的巨物,横扫在他胸口——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在天空中划了一道大弧,摔落在几千米外的海里。
“这……又是什么情况?”
那东西挥舞了一阵子后,洋面上又出现了更多一样的东西——一共十条,其中八条比较短,内侧排满了边缘长有倒钩的吸盘;另外两条要长得多,只在顶端有吸盘。位于中间的则是它那梭状的身体,头顶上长着三角帆似的鳍,下部还有一双大得像玻璃舷窗的蓝色眼睛——竟是一只巨型鱿鱼!
“克总发糖啦!”李梓海扑通一声向那家伙跪下,跟着又站起来,拿起手机开始自拍。
“这不是克苏鲁,”张亦云望着那海中巨怪,双手都在战栗,“这是北海巨妖克拉肯啊!”
听到这个霸气十足的名字,克拉尔斯反而更加兴奋。“克拉肯?我以前也只在书上见过。好家伙,居然敢和我的名字共用前两个字!看我怎么杀掉这蠢货!”
“你杀得了它吗?”刘少伟想要阻止克拉尔斯,“它一口就把你吃掉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就在这时,克拉肯举起一条触手,迅猛地劈向克拉尔斯——克拉尔斯则将海水聚集在身旁,抬起手臂——海水在她手中化为坚固的盾牌,挡下了克拉肯的袭击。撞击产生的气流在洋面上回荡。
紧接着,克拉尔斯的另一只手上也出现了一团海水,在她掌心跃动着,像是蓝色的火焰。随着克拉尔斯挥臂的动作,这团海水被甩到克拉肯的那条触手上,竟然像炸弹一样炸裂了。克拉肯的触手直接被轰飞出数百米远,截面被爆炸瞬间产生的高温烧得焦黑,落入水里时发出哧的一声,蒸汽腾空而起。
克拉肯被剧痛激怒,刚准备反击,克拉尔斯又给了它一发海水弹——这次威力更强,克拉肯的脑袋一侧被炸出一个大洞。它摆动着触手,不住地后退着。
探险队全都目瞪口呆。谁能想象,一个少女会有这样的超能力?
不过鱿鱼有极强的再生能力。克拉肯只用了几秒就治愈了伤口,重新长出了被炸断的触手。它的体色由于愤怒发生着极快的变化,吸盘边缘的倒钩旋转起来,就像成百上千把圆锯。攻击的动作也明显加快。探险队只能尽量远离战场——只要被克拉肯打中一下,团灭就是必然的下场。
克拉尔斯和克拉肯仍在交战,并且不分胜负。克拉肯的再生能力让它尽管身受重伤,仍然有力气战斗。而克拉尔斯因为有控制海水的能力,在海上战斗时得心应手。就在双方都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时,一位不速之客加入了战斗——
克拉尔斯积蓄力量,打算给克拉肯致命一击,克拉肯却被什么骤然出现的东西顶上了高空,又以山崩地裂之势落回海水中——待浪花散去后,克拉尔斯看见——一张巨嘴拦腰咬住了克拉肯!
偷袭者也在翻滚的浪尖上显出了全貌——一条长有四肢的大海蛇。绿黑色的鳞片和深黄色的肚皮,脊背上有一长排尖利的骨刺,前肢后面和脖子两侧都长着由条状软骨和皮膜构成的鳍;一双青蛙般的深红色眼睛长在爬满皱褶的脸上,卑鄙的竖瞳里带着凶残的反光。
“这……这不是利维坦吗?”克拉尔斯认出了这家伙,“《圣经》中记载的海洋之王!”
利维坦带蹼的爪子凶狠地撕扯着克拉肯的外套膜,克拉肯则用锯齿状的吸盘奋力反抗,插进并搅烂了利维坦的口腔和舌头。利维坦惨叫着松开了嘴,两排形似利刃的牙齿中间满是黑红相间的液体——有克拉肯的体液,也有它自己的血液。由于疼痛,利维坦脸颊上的鳃缝不停地张开又合上着。
克拉肯调转过身体底部的喷水口,对准再次冲来的利维坦喷出了具有强烈腐蚀性的墨汁——浑浊的黑色液体飞撒到利维坦脸上,上面的外皮顷刻就被溶解,露着沾满血肉的骨头。利维坦潜入水中,又从另一个方向袭击过来,尖牙深深地刺入了克拉肯柔软的身躯,在它体内的薄膜上留下了不可抹去的齿痕。
趁克拉肯无力还手,利维坦用力扭转它强有力的颈项,将克拉肯的伤口撕裂得更大。克拉肯的肌肉组织像泥石流似的落进水中,黑色的雾状物向洋底沉积,并迅速扩散,方圆数公里的洋面变得一片漆黑。克拉肯的触手痉挛着,还在利维坦的鳞片上无谓地划动,很快就沉入深海,再也没有上来。
利维坦朝克拉尔斯转过脸来,它的半边脸因为海水的冲刷,几片残留的皮肤垂挂在下巴上,眼眶周围还积着不少血液,在灰白色的骨头上尤为显眼。
“不好,看来它是冲着我来的!”克拉尔斯回头看时,发现探险队早已经向东逃去。她连忙紧跟上去。
利维坦躬身入水,像一艘高速行驶的核潜艇一般,在克拉尔斯身后穷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