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轮流值夜在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笑话——即使他们没有赶着上路,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睡得着。
每个人仿佛都有着自己的心思,不论是已经在学院经历过几年的沫沫和娄乃、还是苏尘这群即将迈入阿马里的新生。他们默默地坐着,思考着。因为在场没有一个人是蠢货,所以大喊大叫之类的情况倒是没有出现。
总体来说,他们对于现在所处的情况还没有感到崩溃。
“既然这样,我觉得我们可以免去向营地报告这一环节,直接回去。”娄乃率先打破了宁静,“虽然我们现在离营地可能超过了一百公里,但是这只能影响无线电通讯的功能,却并不能阻止我们回头!”
“至于因此耽误了对那些新生的救援,我觉得问题不大。相反,如果我们继续深入,那么可能连我们也回不去了。”沫沫低沉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
说实话,苏尘现在也是这个想法,他估计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们别无他法。
然而刘妍的一番话却如同一瓢冷水浇在了众人刚刚燃起的希望上。
“你们觉得我们还能像来时那样轻松的一路无阻?”她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将我们带到这里的人不会做好无理由的事——各位,原路返回说起来轻松,可真的很难做到...”
“没错。”默不作声的黎俊豪突然说话了,“就算那个魔法师没有故意阻止我们回去,我们仍将面临许多困难。”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第一,我们自己以为才走了五十公里,但事实上,这里已经离营地有一百公里了。这是某种空间魔法还是幻觉?谁也不知道。我们向前走可能会继续经历这样的事情,但是谁能保证返回走就一定平安无事?”
“第二,就算真的只需要向来时的方向走上一百公里就可以回到营地——另外两支失踪的救援队就不会失踪了。如果魔法师没有故意阻止他们,他们却选择向前走,只能说明身后有着令他们难以逾越的困难。”
“最后,如果没有那些我们还不清楚的危险,那么就很明显了。”
“那个躲在暗处的魔法师根本没有打算让他们回去,即使他们只需要掉头返回就可以...他们做不到...不论怎么做,他们都无法返回,我们也是一样。”苏尘感到自己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黎俊豪的话虽然绕来绕去,但是他能明白,对方只想表达一个意思:如果回头有路,那两支救援队就不会消失。
果然,听到苏尘的话,他默默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就只能向前去吗!去送死?!”娄乃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带上了哭腔。
说到底只是比他们大一两届的“新生”,苏尘心想,至少他们五个这届新生测试前五的家伙到目前为止还能保持冷静。
黎俊豪异常冷静,偶尔皱眉,似乎在思考对策;刘妍虽然一脸焦急,但也没有大喊大叫;小山一般的王铁柱一言不发——事实上,他有些缺少主见,但苏尘知道,他绝不缺少脑子。
至于洛语诗,可以说是在场最冷静的一个,似乎一切都和她无关。
而他自己,害怕?哦,那可真是一个笑话。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害怕,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恐惧,但他的内心却异常亢奋,即使他不想承认,但甚至表现在了他的行动上——他正一脸同情地望向几近崩溃的娄乃,手中旋转着他的军刀。
“向哪里走最后都会到达同一个地方,但那并不是我们的营地!娄乃,我希望你明白这点!”同是活动部的沫沫明显比娄乃更清楚现在的情况。
虽然她咬紧的牙关暴露了她的紧张。
“或者你可以选择待在这里,至少在食物吃完之前应该是安全的。”黎俊豪撇了一眼这个女人,语气中充斥着不屑。
娄乃露出愤怒的表情,但她却无能为力。
“我觉得现在我们不应该为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争吵。”一直不说话的王铁柱终于插话了。他的声音非常低沉,那不是他故意压低,苏尘听得出来,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嗓音。
“那你觉得什么更重要?”
“当我们连选择前进的机会都没有的时候,那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他粗犷的眉头皱了皱,望向提问的刘妍,“就像他说的,除非你想坐在这里等死,不然前进是唯一的选择,不论是向前还是向后。”
“哦,我可不想坐在这儿等死,我宁愿和那个魔法师打上一架。”刘妍被王铁柱深沉的口气吓了一跳,吐了吐舌头,“我同意你的看法。”
黎俊豪和沫沫紧跟着点了点头,苏尘则无所谓地耸耸肩,洛语诗依旧没有说话,众人都当她默认了——反正她也没有反对。
最后所有人都注视着娄乃,在此刻,所谓的救援小队副队长简直是个可悲的笑话,她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直视他们的双眼。
苏尘承认,觉醒确实能改变一个人很多,但有些刻在人性深处的东西却永远不会改变。
娄乃的懦弱并没有因为自身力量的强大而改变,可笑的是,苏尘之前还认为这是因为她的温婉、低调。
他突然想起了奥维德曾说过的一句话。
“一切都在改变,没有什么会消失。”
这或许就是对“觉醒”这个概念最好的解释了吧?
娄乃瘫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草皮,良久之后,终究默默摇了摇头。
似是有一声叹息,从沫沫口中若有若无的传出。
“好吧,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也许你是对的...或许没过几个小时,下一波搜救的人员就会找到你,将你带回营地,那时你就安全了,而我们呢,说不定已经被可怕的魔法师抓起来进行某项惨无人道的研究或是单纯拿我们来发泄他的怒火——为那些不小心打扰他的蠢货们付出代价...”
“够了别说了沫沫!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没必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娄乃声嘶力竭地冲沫沫吼道,后者明显被她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
沫沫就那么静静地望着这位和她相处多年的好姐妹,眼中不知是惋惜还是怨恨——恨她的怯懦。
“好吧,”这一声叹息清晰可闻,“我,尊重你的选择。”
她抓起自己的背包,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苏尘等一干人也没有多耽搁,整理好自己的东西默默跟了上去。
直到晨辉透过树枝撒向林间,离沫沫最近的苏尘听见了她口中若有若无的喃喃声。
“再见了,娄乃...”
但他知道,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再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