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四刻,刘紫烟出来唤醒三人,收拾好各自的兵器及符箓,辞别孙苍头,四人向山上进发。走了七八里,从月牙湖边经过,朝着对面的那座山峰走去,再走了六七里,朦胧月光下,前方一座茂密的森林映在眼前,入到林中,古木参天,遮天翳日,全是高耸入云的千年古树,每棵树的胸径都须二人才能合抱,树皮是墨绿色的,粗壮的树枝犹如龙身盘旋弯曲,松涛龙吟,月色之下,人迹罕至,阴森可怖,神秘莫测。四人感觉离山魅越来越近,屏息静气,山风吹过,耳边尽是虎啸龙吟之声,似乎山魅就隐藏在不远处的黑暗角落里,用铜铃般的血红大眼瞪视着众人,随时扑出来吞噬众人,四人心跳加速,仿佛能听到旁边之人的心跳声。
黄乾坤低声道:“森林后方,是一座几乎呈直角的陡峭山壁,我估计山魅就藏身于峭壁之上。这里的参天巨树相隔大多一二丈,适合在此设伏,我们负责警戒,二弟开始布阵吧。”
李东儿默默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符箓,沿着阵法方位,或贴于树干,或置于树根,或挂于花枝,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总算布下了一个金甲神锁魂台的阵法。他在金壶峰拜苟同为师,苟同所收的弟子分成甲、乙、丙三班,交三百文学费的编入丙班,交一两银子的编入乙班,交二两银子的编入甲班,丙班只能学普通符箓,乙班学中乘符箓,甲班才能在乙班的基础上学习符箓阵法。李东儿身上仅够交丙班的钱,因此只学了定身符、镇妖符、辟邪符等寻常画符之法,但他为人机灵,每次经过甲班学舍时都会找借口多停留一会,留心观察甲班如何布阵,终于给他学到了金甲神锁魂台这一阵法,因是偷学,所布之阵似是而非,七零八落,符位相差甚远,到了贴最后一张符箓,实在记不起应该贴在什么方位,北面是上山的方向,他所站之处位于西面,距阵心已有十来丈远,心想反正不知道往哪贴,随贴贴了便是,于是随手缠在一棵树枝的隐蔽处。
布好金甲神锁魂台阵,四人在阵中间坐下,黄乾坤道:“太阳即将出来,山魅怕是也要出来活动了,我出去引它过来,你们藏身于巨树之后,看准时机出击。”
刘紫烟忧心道:“我陪你一起去。”
黄乾坤道:“不必,我一个人去即可,我奔跑的速度比你快,你在我身边,反而使我分心。”
李东儿、刘煜听他语气坚定,不容置辩,均点头应是。
刘紫烟面带忧色,道:“大哥,你要处处小心,山魅现身后,尽快向阵心靠拢。”
黄乾坤笑道:“三弟尽管宽心,我们是四兄弟,可不是四姐妹。对于獾郎来说,捉妖是一件欢乐的事情,怎能像生离死别一样。”
刘紫烟抿了抿嘴,道:“大哥说得不错,只有妖怪怕獾郎,没有獾郎怕妖怪的。”
四人相视一笑,握紧拳头,齐声道:“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黄乾坤紧握天蓬尺,只身出到阵外,沿攀登绝壁山峰的山路,一边攀爬一边吼道:“丑八怪,还记得大爷么,你不是在庙外想吃我么?来啊,你大爷在此……”他每晚运气培元,“神元”渐为己用,中气绵长,声音宏亮且具穿透力,远远地传了出去,峰谷可闻。
一柱香时间后,绝壁上忽然有了回应,低沉、愤怒的咆哮声,如恶虎呜咽,正是山魅的叫声,接着山地震动,沉闷的奔跑声迅疾无伦地从绝壁上方奔了下来。
黄乾坤提气向参天密林跑回,体内真气流转,一步踏出的距离已达以前的四五步之遥。密林之内,李东儿、刘紫烟紧紧抓着刀、剑,向着黄乾坤奔跑回来的方向,藏身于树后,等待山魅闯入金甲神锁魂台,伺机将其击杀。刘煜紧记黄乾坤的嘱托,弯弓满弦,准备瞄准山魅的双目发射,三人经昨日目睹山魅凶残无比的行为,少了一些紧张的情绪,多了一些勇气和决心。
黄乾坤奔至离密林二十多丈远时,山魅的咆哮声和脚步落地声忽然停止,山林中恢复了清晨前的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山魅就似突然在人间消失了一般。本来山魅咆哮怒叫,四人已经习惯,但当四野一片寂静,四人的心又砰砰跳了起来。
“丑八怪,怕你大爷了吧,大爷在此,来啊!”无论黄乾坤怎样喝骂呼叫,除了山谷中的回音,更无山魅的动静。
李东儿咦了一声,道:“奇了,山魅难道知道林中藏有伏击?”
刘紫烟面色一变,失声道:“莫非山魅想反伏击我们?”
忽然,身后响起一连串杂音,当中混合了山魅痛楚的嘶叫声、树枝断裂声、奔跑挟带的风声、重物接连落地的沉闷声,还有一股烤焦毛发的臭味,李东儿、刘紫烟、刘煜急转身子,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身后方向腾空飞扑过来,瞬间已至身前三四丈处。
刘煜叫道:“山魅!”眼疾手快,连发两箭,羽箭离弦,一先一后分射山魅的双目。山魅在空中滑行,前足一拨,将两枝羽箭拨飞。原来,这只山魅狡猾无比,从绝壁上奔下时,感觉到了密林中的杀气,突然停止奔跑,转而蹑手蹑脚地转到密林的西侧,意欲偷袭藏身于林中之人,它的身躯接触到李东儿随手放置的符箓,毛发如被火灼一般,符箓法力不足,仅对它形成极短时间的延滞,暴怒之下,飞身向李东儿、刘紫烟、刘煜三人扑来。
刘煜两箭射空,再待挽弓放箭时,山魅已从一侧穿过,李东儿挥刀砍在山魅的腰部,感觉像砍在坚硬的皮甲之上,手腕一震,差点抓不稳刀柄。山魅却不理二人,径直向刘紫烟扑了过去。
刘紫烟挺剑前刺,山魅并不相避,狂暴前冲,剑尖正中其头部,但山魅的头部坚硬无比,剑尖明明已经刺入半分,再难向前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