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鱼白翻身,世界静待破晓,闹钟最是让无数人类烦躁,却又不得不在床头安置这么一个东西,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个名为渭城的小地方,闹钟如约而至的响起,一遍又一遍,让无数人在睡梦中惊醒,又睡死过去,又在下一个闹钟的铃声中惊醒,乐此不彼,不分老少。
乔乐乐惊醒,只觉天昏地暗,使劲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是他十六年前的家的样子。
他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冰凉的冷水冲在他的头皮上,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抬起来,完全不顾头上的水珠不断淌下,低落在衣服上。
乔乐乐轻轻擦着卫生间里斑驳的老旧镜子上的水珠,看着镜子里稚嫩的脸庞,一层薄薄的绒毛明显稚气未脱,这青涩的样子真让人恍如隔世。
“看来这个梦成真了,只是未来并不会按我记忆中的样子继续发展,昨天我已经验证了?”
乔乐乐在课堂上和朱润顶嘴挨了戒尺以后,在课堂上乖乖的站到下课,朱润也没有再追究他。
那节课是自习课,朱润讲了两句话就气呼呼的走了。
当然,乔乐乐以奥林匹斯作文竞赛二等奖的身份还是参加了学生表彰大会。
所以就有了后面乔乐乐一吻破晓的闹剧,这可能是朱润最后悔没有坚持己见的一次。
本来都已经不让乔乐乐参加的新生表彰大会了,但是又想到如果乔乐乐不去,三四班一个上台的人都没有,又损颜面。
而且,下课后就是新生表彰大会的开幕式,临时取消乔乐乐上台机会也有些困难,所以这才做了这个让他在日后一想起就咬牙切齿的决定。
当时站上台的乔乐乐早已经心猿意马,他许久后,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站了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孩,而且这女孩的样子在他搜索未来的记忆中从模糊变得清晰,慢慢的与眼前重叠起来。
还记得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同样的表彰大会,夏婉也同样站在他的身边,他多情一吻,成为渭城一中流传许久的美谈。
一吻定情,羡煞了旁人。
从此他们如同神雕侠侣一样,成双成对的穿梭在校园的各个角落,一起书写了一段平凡却美好的浪漫篇章。
所以,就在乔乐乐在台上看到夏婉的瞬间,一个大胆的设想在他脑中跳出。
只是他也没想到,他模仿记忆中的这一吻并没有让他收获爱情,而是得到了一个让人耳鸣的响亮耳光。
“果然不是真的的!”乔乐乐苦笑,原以为自己拥有了宝藏,结果现在看来,自己就像是做过一个恒长而比较真实的梦。
但是,这段梦带来的眼见,知识,阅历,很多生活技能却是真实存在的,别的不说,就自己对电脑里一些单机游戏的操作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简直高的令人发指。
“乐乐,吃饭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来母亲张萍的声音。
乔乐乐走出房间,父亲乔栋梁坐在桌子上,形色严肃,面无表情对着电视,乔乐乐怔住,电视里惨不忍睹的画面雪花点飞舞,依稀可以看出几个人影,像是凭空添加了特效。
乔栋梁对着家里唯一的家电看的津津有味,摆着大男子主义完全没有要给张萍帮忙的意思。
母亲张萍将菜逐个端上饭桌,乔乐乐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比起梦中肤色暗淡,逐渐多了白发的身影,此刻年轻的母亲光亮的皮肤的确好看了很多。
“妈!”
乔乐乐冲上去把母亲抱入怀中,不知是感动,还是想起时空那头为这个家操劳过度的母亲。
“衣服上怎么这么多水,赶紧一边去,把菜弄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快去去洗手,准备吃饭。”
乔乐乐较忙松开母亲,看着妈妈一脸满脸严肃的模样,他裂开了嘴笑了起来。
“这孩子,怎么了,又哭又笑的?”张萍赶忙放下手中的碗筷,看着乔乐乐关切道。
“妈,我没事,我高兴!”
“你这孩子,是不是早知道了,本来还想给你惊喜的,看来我是白准备了。”张萍双手叉腰,无奈笑道“好吧,儿子,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乔乐乐心中一突。
“妈,你说什么?生日,今天我生日?我是十月六号生日吗?”
“你这孩子,是不是生病了!”张萍看着激动的拉着自己胳膊的儿子没好气的说道。
不待张萍细问,乔乐乐迅速转身就一头扎进自己那间小卧室,丢下两张茫然的脸四目相对。
张萍怒气冲冲的关了电视,乔栋梁危襟正坐,不知所措。
“都怪你,儿子生日你摆一副臭脸给谁看,一路生日快乐都不会说,还看什么电视,赶紧去看看儿子怎么了,要不然你今天晚饭不要吃了。”
乔栋梁应声弹起,刚才还冷峻的脸上此刻挂着僵笑,低头哈腰一路小跑的去了乔乐乐房门口。
房间里,乔乐乐趴在床上,一副台式日历摆在他面前,被他翻的刷刷作响,十二页的日历被翻来翻就差点散掉。
“九五年,阴历十月六号,今年是九五年?”
蹦蹦跳跳的儿子,没好气的说道。
“九五年?十月六号,记忆中学生表彰大会不是在九六年4月中旬才举行的?”
“不对,我想想,朱润当时说奥林匹斯作文竞赛,那不是我初三第一学期参加的比赛名称,学生大会张启年也说了,这一届的新生?……新生…这是第一学期,因为记忆中作为中等生的他初中就上了那么一次表彰大会,所以我才会先入为主的将故事情节带入到这个错误的情景中?”想到这里,乔乐乐表情僵硬,自己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就去求证未来的记忆还会不会发生。
人生中总会闹一些乌龙,只是有一些特别狗血罢了,错把半年后的记忆带入,让人懊恼,又想笑。
“哈哈哈!”
乔乐乐夸张的笑声在这间不足二十平的房子回荡,张萍看着儿子,联想到昨天放学回家后就神色反常的儿子,满脸担忧不言而喻。
九五年,消散的故事里,乔乐乐并不认识夏婉。
而乔乐乐还在放肆的笑着,也不知是为了夏婉,还是为了即将揭开的宝藏。
恐怕以后他永远无法在夏婉心中留下好印象了,当然,这次冲动的后面并不止于此,恐怕,他以后无法在任何人心中拥有好印象了。
这个时代人们最讨厌的东西叫做轻浮!
二十世纪末,这个年代的人,总让人感觉无比真实,他们受到的第一教育就是思想品德,他们爱曾分明,他们明辨是非,他们贫穷,却又无比的骄傲。
这里的人每一次离别都被珍重,分别时都不断回头的张望,因为交通不便,谁也不知道,这次一别,下次何时还能再相见。
这个年代电话还没有普及,谁家装个ip座机已经被旁人羡慕很久,更别说后世那种人手一个的智能手机。
除了电话这种奢侈东西,写信就成了相距遥远的两人之间唯一的枢纽。
有时候一封信寄出去,一两个月才能寄到,对方地址变更,没来得及告知,那么一封封信将会石沉大海,成为世界某个角落的垃圾,和它一起丢失的是碎了一地的思念。
乔乐乐记得自己听过这样一个关于信的故事,两个互通书信的爱人,女人瞒着不远万里的去见他,到了地方后却打听到男人不久前已经辞去了自己的工作,他走的时候告诉别人,他要去找她。
女人连夜赶回自己工作的地方,同事告诉她有个男人前几天找过她,昨天还来过,女人听后松了一口气,第二天她等着男人的到来,他没有来,第三天男人也没有来,女人后来无数次去了男人所在的地方,但都无果,从此,两人再也没有见过,虽然各自安好,但他们心中却永远有了遗憾。
所以说,这是一个灰暗的时代,但这里却又让人感觉无比温暖,依偎着大树,嗅着青草被阳光晒过的味道,让人忍不住闭上眼睛。
似乎这里的空气都比后世更好闻一些。
而后世,那个无比青涩的年代早已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用钢铁架构出来的霓虹世界,膨胀到极致的攀比心理,空气中都充斥着利欲纵横的味道,被灯红酒绿彩排的缤纷世界引人买醉。
想到这里,乔东一惊,他想起时空那头的自己人生最后的样子。
“王总,我不能再喝……”乔乐乐欲要推开王总的手掌顺手把酒接在手里,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因为他看见顶头上司刘文汉那吞人的目光。
他也想一走了之,但是他知道他这一走,就很难再找到这么一份工作,后世房贷,车贷,赡养义务产生的那些沉重如山的压力让他不得不低下自己曾经认为无比骄傲的头颅。
而且就算他走,刘文汉也不会让他如意,肯定有一大堆苛刻的条件等着。
无奈只能继续陪那个秃头王总喝着,每一杯下去,他都感觉心头颤抖,不一会天旋地转,脑袋重重的摔倒桌面上。
他意识昏睡之前,眼角的余光看着刘文汉慌乱的嘴脸以及一脸煞白的秃头王总,心中一阵愉悦。
当然,也有慌张,惊恐,以及解脱。
慌张是自己也不知喝了多少酒不会是猝死吧!惊恐的是自己还没有跟父母告别,就这样死去,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
而他那时候想的最多的却是解脱,那个世界太累了,节奏快到让他快喘不过气了,用一辈子的时间还房贷,车贷,过着无比简单的生活,生活虽然没有想象的拮据,但是也不富裕。
但是这样的一生,乔乐乐并不想要,他抱着黎明降临在这个世界上,慌慌张张的走了一遭,受尽苦难,虽然也有幸福的滋味,但是却又平凡到让他惶恐。
成年后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呢?乔乐乐自己都不敢相信未来的他会成为那样的人,年少轻狂的自己想象的未来会在未来的更迭中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迈出,走错了路。
孩提时代,他自负到极致,他认为,他站在那里,那里就是世界的中心,地球绕着他转,世界围着他转,他不在了,这个世界就崩塌了。
乔乐乐望着衣柜中稚嫩的容颜,他咧开嘴笑了,不论那未来世界的自己是怎样的,但是现在他才十五岁。
“我才不要再成为你呢!”乔乐乐对着镜子自语。
他笑得很灿烂,在他所有的记忆中,都从未这样笑过。
人生总有一抹惊鸿从你生命中划过,影响着你未来人生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