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莫忘尘！他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了，她来了啊，果然来了啊！
“发生了什么事？”冷暮秋开口，这才发现原本恢复得差不多的嗓子又变得嘶哑难听起来，连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地皱起了眉毛。
“发生了什么事？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莫忘尘的声音忽然拔高，她一下子把冷暮秋的身体转过来，抓住他的肩膀，挨近他的面孔，怒视着他，凶狠地问道：“你怎么回事啊？不是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过了，让你一定躺在床上好好养着，千万不要让伤口沾水，怎么我一走，你就跑来沐浴？你脑袋被驴踢了！”
“不沐浴的话，我睡不着……”面对着气势汹汹的莫忘尘，冷暮秋竟然有些回不过神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她，小声地回答，平日里喜怒无常、阴晴不定、高傲难侵的性子完全被压制住了，迷迷糊糊的，像个犯了错被大人教训的小男孩。
“睡不着？”莫忘尘听到这种答案，不由一呆，心中料想着这大概是冷暮秋的怪癖，她也不好多批评，一时间也没注意到冷暮秋的异常，只继续气吼吼地说道，“沐浴就沐浴吧，怎么把绝天给引来了？福伯呢，他怎么不在？”
“你没回来，我让他去找你了。”冷暮秋还是一副傻傻的样子。
莫忘尘闻言一怔，所有的怒气瞬间消散掉了，她喃喃自语道：“找我？”是记起她不认得路，才派最信任的福伯去找她的吗？
再也说不出任何的指责，本来气势汹汹像母老虎一样的小丫头，忽然间大哭起来：“冷暮秋，你这个呆子，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死掉了？”
冷暮秋看着放开了哭的莫忘尘，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明，他心里颇有几分无奈，比起说起她自己过去的故事时，那无声的让他心揪在一团的哭泣，这样的哭更带了一些耍赖的成分，就好像是心愿没有达成的小孩子的样子。
“好啦，好啦，我不是还活着吗？你别哭了。”冷暮秋只得抱住了她，轻声安慰。
“活着？你说的倒是轻巧，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你大概连奈何桥都走完了！”莫忘尘的眼泪掉个不停，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放松，反而哭得更加厉害了，“你知不知道，我把你救上来的时候，你的全身僵硬，越来越冷，我怎么叫你，你都不醒，还一动都不动，我有多害怕啊，好怕你会和娘亲一样，就这么离开我了！”
“我没有走，也不离开你，你别哭了，成不成？”冷暮秋难得耐心地哄着她，心里面浮起一种异样的情绪，和她娘亲一样？在她心里，他的地位已经有这么高了吗？该欢喜还是该忧伤，这世上，竟然会有一个人如此依恋他的存在，可惜，他却是注定了会让人难过的命运，心微微的有些沉重。
“一直都不走吗？”不安的莫忘尘急需要更多的保证。
“……”他没法回答，冷暮秋忽然发现，如果他只是敷衍地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他的心就永远无法安定了。这样的承诺，对于他来说，太过沉重，他给不起。
“冷暮秋，你为什么不回答？你，也会像我爹娘一样，放弃我吗？”听不到他的声音，莫忘尘的心在下沉，她慢慢地松开了手，慢慢地退出他的怀抱，而他，没有阻拦。
莫忘尘红肿着桃子一样的眼睛，泪水如珠，仍然一颗颗掉落，只是那孩子一样的耍赖情绪不再，她是真的伤心了，冷暮秋很难过，但是，他真的无法给她那样的承诺。
莫忘尘用力地揉了一把眼睛，顾不得自己的粗鲁造成的疼痛，只想让自己的眼泪快些停下来。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明白了，哭是没用的。哭，唤不回爹，也唤不回娘。哭泣只会让冷暮秋为难。
她的心渐渐变冷，那种救回了他的喜悦慢慢地变淡，她一路后退，退到了池子的边缘处，强笑道：“对不起，冷暮秋，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我真是好奇怪啊，我们明明只是认识了两天的人，又没有多深的了解，我怎么能对你提出这样的要求呢！真是太过分了。对不起，冷暮秋，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说完，她转身，就要爬上去。现在，她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地痛快地哭一场。哭完之后，她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明天的太阳升起来，她还是莫忘尘，他还是冷暮秋，她会做好他的贴身丫环，会好好地履行完主仆契约，然后，一年以后，她就离开。
莫忘尘啊莫忘尘，你怎么到现在还会有期待呢？就连爹爹和娘亲都遗忘了你这粒微尘，你又怎能奢求这世上还有人会重视你，还有人能记得住你呢？冷暮秋和你非亲非故，只是缔结了一个关系稍微密切点的主仆契约，只是安慰了你两句，你就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吗？莫忘尘，你这个呆子！
她只想狼狈地逃走，别的什么都不想了，却在她就要爬上去的时候，又被人给拉了回去。猝不及防间，她的身体重新落入水中，激起高高的水花。
“冷暮秋，你在做什么？”莫忘尘惊呼出口，原想要挣脱冷暮秋的怀抱，却在听到他带些痛苦隐忍的声音后停下了动作。
他说：“尘儿，你不要走，我不是不想答应你，只是因为不能。你别难过，别伤心，更不要离开，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好吗？”那嘶哑的声音里带着恳求，还有深深的绝望，比她更加深浓的绝望，这样的声音，让她无法离开，无法挣脱。
冷暮秋知道，自己最正确的方法应该是让她离开。莫忘尘，不应该对他抱有希望的，一个绝望的人，无法成为别人的希望，一个身在黑暗中的人，也无法为别人带来阳光和光明。他知道，知道的清清楚楚，想的通通透透，但是，看着她后退的样子，看着她道歉的表情，强作的笑容，他的心就好像被利刃穿透了一样，很痛苦，很痛苦。终于，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压制不住心中的那一股冲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