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街头总是凉意的。
一位头顶贝雷帽的画家在幽暗地画室里借助着灯光打量起自己的新作。
他皱着眉头,尽管画作在他看来已经尽善尽美,可总觉得有不协调的地方,或许是眼神,或许是帽子,又或者色彩的搭配,完美的画作在他看来总有不协调的地方。
苦思无果的他决定去咖啡馆的拿铁中寻找灵感。
套上皮大衣,顶上有些年代感的贝雷帽,画家思索了一下后背上了那版画走了出去。
清冷的寒风让他对着双手哈了哈气,搓搓手又跺跺脚,迎着还没全然开展的日光走进巷尾。
刺骨的寒冷让他加快了脚步,有些寒颤的早晨在咖啡馆的门前戛然而止。
“叮铃”推开门的时候,那扇门铃总会发出悦耳又动听的旋律。
柜台的服务员看着一身寒气的画家,眉头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又舒缓开来,至于原因,大概和这位客人有些刁钻的要求有些关系。
“来杯拿铁,要有艺术的感觉。”画家开口,面色如常。
“果然。”服务员心下暗叹一声,却是带着微笑为他选了杯刚上的新作。
双方互相点点头后,画家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犹豫了下还是解开背后的布裹,他决定在这里找一下灵感,或者说找出这副画作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油脂的芳香和奇异的举动并没有惹来其他人的古怪目光,毕竟艺术之都的咖啡馆往往会有奇葩的行为艺术,尽管这看起来很荒谬。
冷光的映照下,画家很快发现了一处问题:“因为灯光的原因吗?”画家看了看头顶的冷光,又想起画室的昏暗,一时明了。
他掏出一根铅笔,在察觉不对的地方做了个不太起眼的标记:“或许这里换成冷色会好一些。”
没等画家继续考究,以为穿着有些邋遢的老鞋匠走了过来。他看着画家的新作,摇了摇头:“你这里的鞋子画的不对。”
画家皱了皱眉头,而后仔细看起自己画的鞋子:“纹路,色彩以及反光没有问题。”他低声的呢喃被老鞋匠听到,老人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正的鞋子是不会有这么明亮的色彩。”老鞋匠指在了鞋子上的一处高光。
画家疑惑地看了看被指出的地方,又看了看自己的鞋子,一阵恍然后点了点头:“您说得对。”
老鞋匠点了点头坐在了画家的对面。
很快,画家的拿铁端上了桌子,咖啡色的面里透露着几分轻白。端起来轻啜了一口才舒缓眉宇间的川字,又加了几块冰糖才充满满意的神色。
老鞋匠继续盯着画看,忽然,他站了起来,指着作品上,男人的风衣道:“这里,色彩有些暗淡。”
画家放下咖啡,不悦地瞥了眼鞋匠,但良好的素养让他没有多说什么,看向鞋匠指出的地方,思考良久后摇了摇头,他不认为自己这里的色彩有失调和。
老鞋匠见画家不以为然,于是开口指点起来:“我觉得这里……”
听着老鞋匠的分析,画家一时间有些烦躁,他所说的理论跟风衣的描绘完全没有干系!甚至于很多出于常识的观点在这里应用起来也是错误的。
实在有些无法忍受的画家一口喝完了杯子的咖啡,苦涩的口感弥漫整个口腔,他忽然平静下来:我为什么要和一个老鞋匠置气?
于是他神色从容,取出那根铅笔后在老鞋匠所说的地方轻轻做了个标记,点了点头后将画作包了起来。
老鞋匠笑呵呵地点点头,坐下来喝起刚端上的咖啡。
画家背起画作走出了咖啡馆,当然,他是付了钱和小费的。
走在半路时,他想起了老鞋匠的两次指点,忽而他有了想法:为什么不向各个行业的人士去寻求建议的?
于是他在街巷掏出了背后的作品,并从口袋取出了一张白纸,上边写着:欢迎大家提出建议。
至于建议的对象,则是那副新作。
很快,一名做针织工作的老妇走了过来,他对着画家寒暄道:“早上好啊,这里可真冷啊。”
画家看着老妇人窘迫的搓手,于是拿出了一枚硬币:“老人家,如果您能指出我画里的错误,这枚硬币就归您了。”
老妇人眼神明亮了起来,于是她仔细打量起这副画,游弋的目光瞬间定格在画里男人的围巾上:“这个围巾的纹理有些不对……”
随后,画家听取了老人的建议,在针织的围巾那里做了些标注,当然,那枚诱人的硬币也是归了老妇人。
看着欢天喜地离去的老人家,画家觉得这一趟真的有行!
很快,画家的面前,人越来越多,画上的标注也越来越密集。
挥之不去的清凉一直来到了中午,画家看着密密麻麻的标记点了点头,带着瘪瘪的口袋回到了画室。
他另取一块画布,仔细的按照大家给出的意见和标注去绘作。
一天后的清晨依旧那么寒凉,画家看着眼前这副近乎抽象的化作一时沉默。
他忽而想到当时老鞋匠在对除了鞋子的其他地方提出意见时,那错误的想法。
于是他去掉了非对口人群的意见,另外又取来一块画布,油彩开始纷飞。
黄昏,人流去除了寒冷,幽静的画室传来了画家爽朗的笑声,一副任谁也无法挑出毛病的化作展现出来,那种完美让最苛刻的人前来也无法挑出分毫错误。
笑声过后一片死寂,熬了三天三夜的画家终于体力不支地到了下去,只剩下一副完美的油画静静诉说这什么。
……
“不要对超出自己理解范畴的地方做出点评,否则十评九错。格物之道,成。”一道身影带着这副画作消失在这个世界,没人知道他的离去就好像没人知道他的到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