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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黑龙图腾(勾栏风月系列)(暖小香)

楔子

夜风,吹拂而过,月冷星稀。

时值冬初,寒气却早侵入了这靠北的山间。

山间人烟稀少,寒意也较平地更甚一些,但今日此地,却出现了一道不同于寻常的红光。

红光冲天,远远便能见隐约蹿高的火苗,分明的是有人家着了火。

远处,火愈烧愈旺,但夜色中的弯月依旧瘦如刀,月光银辉依旧显得清冷。

月光下,一条瘦小的身影,气喘吁吁,脚步踉跄,正在山间的小路上急急往火烧处跑。山路崎岖不平,昏暗不明的山间更让这路难上加险。

师父叮嘱过夜路要慢走,但此时急走的身影,顾不了夜间山林中的危险,那不远处被火苗吞噬的地方,正是离了三天的师父所住的药铺,而此时,他的师父正卧病在床。

三天前,一向身体健朗的师父突然病倒在床,平日师父生病总是自行倒腾些草药煎了服下便无事,但这次却是病倒如山倒,师父说,他这病,需要到附近的山谷中寻一味叫无影草的草药。

做徒弟的见师父病倒,寻草药自是分内事。临走前,师父叮嘱,这味草药不好找,带上回魂针,只要针见红,便是无影草。

他仗着对这住了几年的山林熟到不能再熟,本以为一天便能回来,却在仔仔细细寻了三天终究一无所获之后起了疑心。

无影草,无影草,为何在这山中住了十几年却从未听过有这么一味草药?

惊觉事情不对劲的人才想到从师父生病到嘱咐他出门之间师父所表现的种种不寻常之处。

他怎么忘了,他与师父来这远离江湖的山间,本就是为了躲避祸端。

“无形,与为师一同在这山间野林中度日虽不如在江湖中快意,但这高山荒野至少能为我们挡去许多灾祸。都说医者仁心,回魂针也本该为救人而存世,但这个江湖太多人情世故让师父无奈啊……”

“师父,徒儿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红艳的火光加深了心中的疑虑,这山间的夜路再是难走,也挡不住心急如焚之人。但越是接近药铺心底的不安越是强烈。

脚步在穿过药铺前的林子那一刻顿住,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被火慢慢吞噬的药铺,而冲天的火光中一条漆黑的身影缓步走出。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火光前那条比周围夜色更为暗的身影所散发的不祥气息,逼得他寸步也难以向前挪动。

“交出回魂针。”随着火光越发旺盛,诡异低沉之声从站立在火光中那一团黑色处传来,霎时冰冷感袭遍周身,无名的恐惧从心底蹿向四肢百骸。

深呼吸口气,压住从心底开始蔓延的恐惧感,他咬牙开口:“你把我师父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黑色身影一动,瞬间从火光前闪至。

“交出回魂针。”

较之前更为沉重之声,瞬间清晰出现在面前的脸,映出不远处火光的银枪眨眼直抵喉间,惊出了一身冷汗的他察觉出其间的不寻常。

那张脸,除却应和着那一身不祥气息的诡异黑色龙形图腾,那逼至身前之人分明就是三天前还卧病在床的师父。

“师……”话未出口,风起,杀机至。

“铿!”电光火石之间,即将逼至的银枪被震开,黑衣人也被震出一段距离。就在此时,一股内力袭至,将依旧沉在适才危险中的人带离。

黑衣人回身,场中已不见他所要之人,一声冷哼,银枪收起,负手一步步走向即将被烧毁的草屋。

月光、火光的辉映下,沉重徐缓的双脚踏入火中,黑影在火焰吞噬之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一晚的真相,殷无形自始至终都无法寻找到,那一身黑衣装扮、脸上印有黑色龙形图腾同师父一模一样之人是何人?会是他那未曾找到尸体的师父吗?不管是生是死,师父又去了何方?一切像是一团解不了的谜。

直到……那一天的来临。

第一章 幽族

夜,一览清月悬于空,映影落于池水之上。清雅却静寂的庭院中,一点点的烛光下,两条对饮的人影坐于池旁亭中。

相对而饮,似是两方相谈,却只闻一人说话一人应声。

“我说,无形,你真要去?”烛光一头的灰白身影轻声问道。

对面之人放下酒杯,点头应道:“嗯。”

“哎呀呀,真是如此,我倒有些后悔告诉你关于黑龙镇的传闻与消息了。”灰白身影跟着放下酒杯道。

一日前,一直在外寻人的唐门手下回报他说,随着冥火宫宫主失踪了五年的唐含笑出现并进入了南阳国西部群山之中名唤黑龙镇之处。为此作为唐门之主的他顺带查了下黑龙镇的详细情形,谁想到,不查不知道,一查可真是让人惊奇不已。

原来这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小镇竟然有好友寻找多年的黑色龙形图腾。别人不知这黑龙图腾有何用处,他唐言笑却是非常了解这一消息对好友来说有多重要。为此,唐言笑立刻派人将几年不曾出现在无声洞天的好友请了过来。

“为何?”消息是他主动告知,现下又为何后悔?

灰白身影往后一靠,靠上身后的梁柱,道:“这一趟去,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与你在无声洞天像此刻这般畅饮了。”

对面之人一顿,道:“等我回来,随时可陪你饮。”

灰白身影无奈,道:“真是个直来直去的阿呆,你就不会照顾一下好友我此时此刻对你的离别之情吗?”

“嗯。”对面之人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语。

灰白身影更是无奈,道:“像你这么不解风情的阿呆,日后就算有姑娘家看上你,也会被你吓跑。”

“嗯。”

“嗯,还嗯,居然还嗯,我说无形啊,这人啊,早晚有天要成家立业,像你这样整天漫无目的地东奔西跑没处安身也不是办法,有时候多多在意一下周围之人对你有好处。”灰白身影抱胸看向对面之人。

依旧无太大的反应。灰白身影明白这不知已是第几次的劝说又白费了。

场面沉默了下来。

良久,对面之人开了口。

“我会替你找回唐含笑。”一句话,作为对灰白身影这牵来扯去的一大堆回应。话毕,起身,转身往庭院门口走去。

“喂喂,别走啊,她是你未婚妻,又不是我的……喂!我说,你这一路要小心那位喜欢撒毒的跟屁虫啊。另外,身为你好友的我也要去啊……”明知这最后一句对方听不到,却还是身不动,依旧靠着梁柱,眼角瞥着好友身影消失在庭院门口。心想,说什么替他找,本就不****的事。明明那么大个人了,老是要他这个好友提醒他出门在外,小心行事。

哎,这好友真是难当啊……

孤寂的身影步出无声洞天,忽起西风,瑟瑟摇动着路旁草木。

十年了,依旧找不到师父的下落,甚至连那黑色龙形图腾也无任何线索。说这么多年自己心不摇不动,那是假的。

轻叹了口气,好友的好意他又何尝不明白。但是,十年前的那一幕一直盘踞在脑海中,那诡异的黑龙图腾……就像烙印一般刻在他心头。

若是寻不到这图腾,怕是这辈子他都无心于任何人,任何事。

南阳国西部群山之中有一处小镇,名唤黑龙镇。

黑龙镇方圆百里全是峰峦叠翠的山,高的高耸入云,矮的也有百丈以上。这百里层层叠叠翻也翻不完的山头,阻隔了这黑龙镇与外界互通之路,数百年来,只闻有人从镇上走出去,从未见过有翻过山头出去,也从未见过有陌生人进山来。

从未曾出现过希望让习惯了与世隔绝的小镇人们把祖先流传下来不知是胡诌的还是真有其事的传说细细描绘,加上村口祭下的一座看上去似有百年的镇魔牌坊。

他们是上天派下来看守这被镇在牌坊下的魔物而生,使命重大,所以才会被困在这群山之中,百世不得出山。

“所以呐,咱们镇上不管哪一代人,一旦走出黑龙镇范围,要再回来,那是绝不可能之事。”

黑龙镇唯一一家看上去挺像茶馆的小草屋内,一位身穿粗布麻衣,袖子裤管摞得老高,小腿连带脚上都沾满泥巴的中年汉子,正说得唾沫乱飞。

身旁围着喝茶聊天,刚从地里回来歇息的人不少,其中就有闲着无聊应和的。

“什么魔物啊,吹的吧,我听说,咱们祖上是前朝的皇亲国戚,吃了败仗后被现在的皇帝赶进这山中,为了保命,就再也没出去过。”

见人反驳自己的说法,中年汉子立马不服了,端起茶杯灌了两口,立刻呛了回去:“你才吹的吧,先不说就你这副德性,哪看都看不出有皇亲国戚的样,再者咱们前几辈有人出镇,怎么就没见回来?”

应和之人自当回敬。

“简单,既然人家皇帝将咱们祖宗赶进来,自然就不会让咱们出去,那些企图出去的人,当然被守在山外的皇帝‘咔嚓’,给灭了呗。”

“啧啧啧,人家皇帝有本事‘咔嚓’了走出去的那些人,怎么不见攻进来把咱们也‘咔嚓’了?”

一句话将应和之人堵得不知怎么回,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那……那是咱小镇外山高又多,人家皇帝进不来。”

正准备端茶润嗓子的中年汉子听了这人憋出的话,一口茶喷出老远,咳了好几声才拼命忍住,道:“得得,你家皇亲国戚老祖宗好本事,连人家皇帝进不来,他也能爬进这深山老林里躲着几百年不出山。我得去地里忙活去了,各位慢聊。”

哼着怪模怪样的曲子,中年汉子摇晃着踱出了草屋。

四周安静了一瞬,随即本在一旁听人说话的几位中有人忽然低声开口道:“今天可是农历十月初十?”

声音很轻,但这安静的一瞬,足以听清楚这句话。

话音刚落,有人随即附和那说话之人,声音却更为轻声,此起彼伏的嘈杂声中,隐约听附和之人说:“嗯,昨晚安大叔说听到附近山里有锣鼓声。”

“真是奇了,每年这时候,我记得去年是初十晚上,大伙都听到了。莫不是真像刚才安大叔说的那样,咱镇镇口的那座牌坊下真镇着个可怕的魔物吧?”

“难说。如果真有这事,说不定哪天那魔物就破了牌坊把镇上的人当粮食给吃了。”

“那有什么办法,出又出不去,就算真出个吃人的魔物,那只能说是祸躲不过,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趁着现在还有命在,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该干的活不偷懒。”

“哎哎,这命啊……”

一时间,茶馆中此起彼伏的说话声,一阵高过一阵。

半刻钟过去,原本满座的茶馆一下子作鸟兽散状,全起了身往外头走,午后劳作的时间到了。

待里边的人陆陆续续出了茶馆,草屋内除了这简陋茶馆的主人之外不见其他人之后,一条青色人影翻身而入。

草屋茶馆的主人看上去上了年纪,两眼昏花,正在哆哆嗦嗦地收拾桌上茶碗、茶杯、茶壶和点心盘,听到有声音,忙抬起头。

青衣人微动左手,正准备射出指间捏着的银针之时,只见这岁数一把的老人忽然咧嘴一笑,歪歪斜斜地便往这边走边说:“安仔啊,你怎么还不走,你爹都去地里干活了。”

蓄意待发的银针一顿,青衣人的左手又慢慢收回,背过身坐在最角落的凳子上。

见屋里的人不说话,老人走过来哆哆嗦嗦地在青衣人面前坐下,又哆哆嗦嗦地给青衣人倒水。

“你啊,又躲茶馆这边来偷懒,小心晚上你爹又数落你。”

青衣人不做声,却是接过了老人顺手递过来的茶水,茶水很热,大瓷碗水倒得满满的,桌上还有被热水冲出来的茶叶渣滓。看来,这老人确实眼不方便。

“嗯。”青衣人应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十足的低沉。

老人呵呵笑了两声,一双满是褶皱的手颤颤巍巍地伸过来,样子应该是想摸青衣人,青衣人皱眉,挪了下位置。

老人摸了个空,手按到木桌上,却也不再往前摸,只是压低了上半身,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安仔啊,我跟你说,你可别听你爹瞎说,什么听到附近山里有锣鼓声啊,那是我骗他的,要真有锣鼓声,怎么会只有他一人听到?”

青衣人顿了一下,应声道:“嗯。”

老人眯起那双早是灰白的双眼,四下看了一圈,又转回头,道:“昨晚啊,我家茶封把挖地的锄子丢在了地里,夜深了又不肯出门,我啊,就趁他们都睡下了,打着油灯去了地里,安仔啊,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青衣人抬眼看向老人,摇头,“我不知道。”

老人又是咧嘴笑,露出嘴里仅剩的几颗黄牙,道:“我啊,什么都没看到。”

青衣人眉峰一紧,看了老人那笑逐颜开的模样一眼,道:“嗯。”

“哈哈,安仔今天真有耐性,要是平时早就跟茶爷翻脸了,你爹昨晚又骂你了吧?”

青衣人摇头,“没。”

“没啊,没有就好,茶爷不跟你开玩笑了,安仔今天陪茶爷说话,茶爷说点有趣的给你听。”

青衣人点头,应了声,安下心来继续听老人说话。

“据上几辈人传下来说,咱镇上最早是因为咱祖先曾经在附近山中见到过一条黑龙幻化成人形和一群人厮杀,那一场厮杀,血流成河万古枯啊,死了不少人。不过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那人形的黑龙被封印住了,咱祖先得救后才立了镇门口的那座牌坊。茶爷虽然爱胡扯,但心不糊涂,年轻那会也不信这些,但在黑龙镇活了那么多年,每年十月初十到十五的晚上,镇外的山谷里都会传来号角声,那声啊,就像几万军队要冲锋陷阵之前那样,震得人心颤啊。可奇怪的是,这黑龙镇外全是山,山内山外也从没见过活人,哪来的号角声,更别说几万的军队了。”

十月初十,青衣人回想起刚才茶馆内有人提起今夜就是十月初十。

“镇上也不是没派人去那声音的源头察看过,几辈子前就听人说过,不知从哪辈开始就有人去过,不过都是一去无踪影,真个跟石头扔大江大湖似的,没声没息,也不知是生是死,也许真像你爹说的,那山谷里住着吃人的魔物也不定。久了,到这几辈,就少有人去了,有声就有声呗,又碍不着咱们黑龙镇。”

人去便消失无踪,那出声的山谷绝对有古怪。青衣人边思索着边听着老人说话。

“安仔,喝茶啊,茶爷家的茶可是镇上最有味道的,多喝长身子骨。”老人咧嘴笑,一双手又颤颤巍巍地抬起来,哆哆嗦嗦往青衣人这边探。

青衣人又往边上挪了下,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道:“好,我喝。”

老人满意地点头,继续说话。

一碗茶,喝了近两个时辰,青衣人算算,再说下去,该有人要来这了。于是放下空了的碗,起身就往外走。

正坐在桌旁说得津津有味的老人已经完全顾不着他嘴里的安仔,自顾自地讲着他说了上百遍的黑龙镇传奇,浑然不知旁边的听者早就离开了他的茶馆。

此时,离黑龙镇不远的山中,一行人正小心翼翼地走在满是荒草荆棘的树林间。

这一行人前前后后共十余人,走在前头大约七八个身着奇怪装束的人轻手轻脚地抬着一只约一人多长的木制四四方方的方形盒子。随后跟着一名女子,女子身后紧随着的三名与前头那七八个人类似装束的男女。

族中圣女琴姬客死于冥火宫中,这一行人便是奉了族长之命将琴姬的遗体送回族内,葬回族中圣地之中。他们必须在今夜族内一年一度的祭祀之夜到来前赶回族内。

隐于深山之中的世外之地,周围方圆百里,除了附近有一处名唤黑龙镇的小镇之外,群山环绕,山路崎岖。终年不曾有人烟出没的山野间,草木丛生,灌木荆棘遍布,树林间枝叶横生,稍不注意,受点皮肉之痛是正常之事。

但这一行人,却似是完全不受这山间树林之影响,步伐平稳,连带看上去根本不惯于山野行走的那名女子,也不紧不慢地跟着前头扛着木盒子的那几个人的步子。

一路行,待到一处山野较为平整之地时,为首的几个人停下了脚步。走在最前头开路之人转身走到中间那名女子身前,道:“让姑娘随着我等赶路,幽天林实在过意不去,过了这儿便是幽族入口,待接应之人到了,姑娘便可入内一见天君族长。”

女子一福身,轻柔道:“烦劳先生一路为画中仙带路,让画中仙得以完成教母生前所愿,致使拖了先生行程,晚了时辰,该是画中仙过意不去才是。”

幽天林轻笑,道:“姑娘言重了,请在此稍等片刻,幽天林先入谷回禀天君族长。”

画中仙点头,道:“先生请将画中仙的来意详告族长,以免族长对画中仙有所误会。”

幽天林点头,随即转身对余下几人详细吩咐了几句,便径自朝山下走去。

画中仙立在山峰上,看着幽天林下山走向离山峰不远处的一处山坳之间,眼看着人隐没在树林之间,却丝毫未曾看出到底是在何处打了障眼法。

与冥火宫与世隔绝,却不同于冥火宫在世间眼皮底下做买卖的手段,神秘莫测的幽族是真真正正地过着与人世间隔绝的世外生活。

与此同时,在离画中仙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峰之上,隐约站立着一条人影,青衣随风飞扬,双目却扫过一眼望去所有能见的山坳山谷。

据之前与黑龙镇那茶馆里的老人谈话时所听到的推算,那发声之处,应是这附近才是,但从他半个时辰前登上这里开始,已经将双眼能见之处都细细看过,若真如那老人所言,那山谷中每年这时候会出现号角之声,那十有八九是有人隐居在此。

若真的有人隐居在此,那或多或少总有人烟出没的痕迹,譬如炊烟、行人、脚印等等迹象。青衣人回头看了眼即将隐没的斜阳,时近黄昏,就算再隐蔽,常年有人烟之处,总会出现隐藏不了的痕迹……

正当青衣人仔仔细细地四处搜寻着目标,夜幕即将降临之时,一条白影在树林间一闪而过。这一闪,快得如眨眼间,但快不过青衣人锐利的双眼。

双目跟上那在林中穿梭的白影,青衣人抬脚快速追踪而去。

夜幕即将降下,幽族禁地祠堂内,一条纤细的黑色人影悄悄推开紧闭的大门。今夜是幽族一年一度的祭祀之夜,阿婆已经早早祭拜完神像回房念咒文去了,这个时候是她唯一有机会离开祠堂,出幽族找一处无人之地散心的时候。

今日月光清亮,照在祠堂前,照在欲偷偷出祠堂的黑色身影探出门的半张脸上,隐隐能看出那半张脸上隐在黑色长纱之下的诡异图腾。

自己的身份太过特殊,脸上的东西正是她被禁在这里的缘由。记忆中太清楚的往事让她明白自己脸上这个东西对幽族族民来说有多忌讳,所以她必须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形之下来去才行,否则被发现的话,又会被阿婆罚。

左右四下看了良久,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动静之后,黑色身影摸摸自己脸上,系好包覆在脸上的黑色长纱,接着慢慢地抬脚跨出门槛,又小心翼翼地将门合上,仔细听着祠堂内传出阿婆的念咒声没有变化之后,才轻手轻脚地往祠堂旁边的树林走去……

树林中,快速穿梭着的青色身影,双目紧盯着不远处飘忽的白色身影,夜幕已经降临,昏暗看不清地面的树林增添了追上那白影的困难。

眼见着前头的白影越渐远去,青衣人皱了眉头,不惯于行走山林夜路的他,始终无法跟上习惯于山野生活之人的脚步,但错过了这次机会,再要抓住下一次,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

思及此,青衣人心一横,咬牙运气,欲用气震开前头阻拦之物,增快自己前行的步子。

忽然,在夜幕完全降下之时,一道悠悠扬扬的号角声起,青衣人心头一震,脚步也随之顿住。

不对!这号角声,明明在自己身后右侧,而前头一路前行的白影,分明是将自己往背离处引。心知中计的青衣人立刻转身,欲往回走,却在回身之际,白影掠过眼前,香飘入鼻……

“你……是谁……”全身一沉,就在香钻入鼻中,全身功力骤减之际,青衣人知道自己中毒了。立刻盘坐于地,他摸出随身的针从指尖处插入,欲导出毒血。

这白影人到底是谁,为何会知道他在这里?

“哈哈,殷无形,这样就想解了我的毒?等你放完你全身的血或许有机会。”

被唤殷无形的青衣人眉头紧锁,正如这白影所言,这毒侵入血脉比他用针逼出毒血要快上许多,光是用针逼毒,根本无用。

“你到底想做什么?”殷无形确定,眼前这白衣人,他不熟悉,或者说,在他的印象中,从未见过任何使毒之人。

毒者医者各有相通之处,若是他见过之人,不可能连印象都没有。

“三年前,你对被火凤琴摄去一魂三魄的一男一女袖手旁观,不肯用回魂针救他们,就为今日之果种下了因,殷无形,那天离去之时,你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脑中将三年前发生的事情思索了一遍,心知其中缘由的殷无形闭口不言,白衣人已经说明了缘由。

人,确实是因他未用回魂针而导致一魂三魄回不了那一男一女身躯之内,导致火凤琴彻底控制那对男女的躯体。

但这件事归根究底,是那一男一女拒绝他用回魂针救他们,根本就与他无关。

“当初是他们拒绝我用回魂针收回他们失去的一魂三魄,我殷无形从不强迫人,既然他们拒绝,我就没有理由去帮他们。”

“胡说!别以为没有人证你就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搪塞,我给你两条路走:一,交出回魂针;二,我送你去阴曹地府。”

殷无形闭眼,运功调息,道:“要我将回魂针交给你,不可能。”

白衣人怒气上扬,道:“你!你最好想清楚了,回魂针不过是个物件,命可是只有一条。”

“殷无形做事向来有原则,你,不够资格拥有回魂针。”并非执着于回魂针,还在师父身边之时,就听师父时常念叨,医者仁心,有才有德之人才能拥有使用回魂针的资格,切记,回魂针一旦落入邪者手上,必将生灵涂炭。

“殷无形,既然你不肯交出回魂针,那今日休怪寒香心狠手辣!”

只见对面的白衣人,衣袖翻飞,暗香漂浮。殷无形顿时觉得心血翻腾,心口开始胀痛,嘴角也开始溢出黑血,这毒性之烈,怕是殷无形平生所见之最。

“你……”

“不好受吧,窒息的感觉如何?全身是不是像在火中,又像在寒冰中?心口是不是像快裂开了一样?”一声又一声似催命之音地缠上殷无形的心头。

邪者之音,又怎能动摇得了殷无形的心志,一声哼笑,闭眼入定。

殷无形无动于衷的模样让寒香的怒火更炽,抬手一扬。

“寒香有一晚上的时间陪你慢慢熬,看是寒香的毒强,还是你殷无形的功力强。”

无声,回应寒香那满是怒气的挑衅之声的,只有殷无形那满是自信的气定神闲的模样。

夜,渐渐转冷,不远处的号角声在冰冷入骨的风中依旧如刚开始一般悠悠扬扬。

一条黑影窝在离殷无形与寒香不远处,偷偷看着这边的情形。

在这两个人出现在这儿之前,她就在这儿了。

今晚是幽族祭祀之夜,按照族规,除了常年住在幽族禁地的祠堂之内的她和看守她的阿婆之外,整个族的族人都必须出席今夜的祭祀。

这样的日子,依照往年的习惯,是不该有其他人出现在这种荒山野岭才是。

但……

不远处一站一立着的两个人,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幽族之人。虽然这儿不算是幽族所管辖之地,但从她到幽族的八年以来,从未曾见到过能出现在幽族附近的人。

好奇心驱使着黑衣人悄悄地靠近了些。

小心翼翼地在树后蹲下,抬眼看向场中,只见背对着她的白衣人一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却不断发生荧光飘向盘坐在地的人,而面对着她的人,却在吐血。

清冷月光映照在盘坐在地的人身上,荧光之下,血,从那人的嘴角不断地溢出,再从下巴滴落。

心不由自主开始狂跳起来,脑子闪过几幕熟悉的画面,那是尘封在她脑海里八年未曾出现的记忆。黑衣人蹲下身,熟悉的画面带起了熟悉的悲戚,八年前降临在她身上的恐怖和悲痛从心底开始蔓延。

冷……

无所适从无路可退的感觉抓住了她的心口,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眼前隐约又见八年前的一幕,不由自主地口中溢出含糊不清的字眼。

“娘……”

“谁?!”

突然传来的声音,惊醒了陷入过往记忆中的黑衣人,心跳得更剧烈,双脚颤颤巍巍地站起,却无力转身。

发现场中还有第三者的寒香看着毫无预兆出现在身后的黑衣女子。黑衣黑面罩,全身都散发着一股怪异气息,在这种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没有声息地出现第三者的地方,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人。

察觉这黑衣女子散发出来的怪异,原本全身都在殷无形身上的寒香,下意识地抽回三分注意力在这名黑衣女子身上。

这一分神,却给了殷无形机会。就在寒香察觉欲出手之时,却见银针入指,剧痛霎时蹿入四肢百骸。

“我,我的手……”惯用的右手失去了知觉,寒香心头一颤,这一痛意味着自己就在这分神的瞬间败北。

出手之后便迅速退离寒香周身五尺的殷无形沉声道:“要想保住你的手,立刻离开这里,只要三天内别让我见到你,银针自会离开你的手指。”

“殷无形,寒香不会放过你!还有你!”寒香咬牙切齿,满是恨意的双目瞪向躲在树后的黑衣女子。恨,恨自己的分神,恨自己的无能,更恨这莫名出现在这里的那名坏事的黑衣女子。

殷无形背过身,道:“我说过,回魂针不适合你,殷无形不是善类,下次,这针会直接插进你的心口。”

“寒香也不会再给你回手的机会!”扶着手,寒香闪身离开。

阴冷的香味随着寒香的消失而散去之际,殷无形虚晃了身躯,寒香的毒确实够阴险,若非场中出现第三者,这场对决中,败者将会是他。

不过也多亏了这名出现在这冒着危险替他解危之人,为不再将人牵连进来,他该尽快离开这里才是。

“多谢。”道一声谢,殷无形起身,准备先找一处隐蔽之处将体内的毒清干净,刚一起身,忽然心口又是一阵翻腾,喉头涌上一阵甜腥,眼前的景物也模糊恍惚了起来。

有人靠近,殷无形能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陌生却又存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角,一道犹豫轻微似是低喃的声音传进微微有些恍惚的脑中。

“我……帮你止血……”

天地都开始颠倒了,听到这声音的殷无形心知自己已无能力另寻他处,就在身躯倒下之时,双眼过处,是一条早就刻进脑海中的印记,顿时再次从口中溢出的谢字,在惊愕中带入到混沌昏沉的昏阙中……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帮一个陌生人,明知自己的身份,这几天更是幽族祭祀之时,她是绝对不能被发现出祠堂的。

但……犹记得看到那人嘴角一直溢出的血让她心口犯疼,脑海中不断浮现娘亲死前的一幕。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就这一次,不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面前,以后她再也不随便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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