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大娘死后,小欢一家总算能安心过日子了,三只黄鼠狼很开心,因为小欢爹特地设宴招待了他们。小欢爹要跟他们喝酒,他们不敢接酒杯,说师傅告诫过,未成正果之前,绝对不能沾酒,酒醉就容易现形,更耽误修行。
小欢爹不好勉强,转而找侯胜喝酒,侯胜倒是不推辞,可是刚喝了不到三杯酒,就一头钻到桌子底下去了,不是喝醉了,而是蹲在桌底声嘶力竭地咳嗽。吓得小欢爹再也不敢劝酒,只好闷闷地一个人自斟自饮。
三兄弟中老大和老二居然也能熟练地用筷子,但老三就不行了,握着筷子在一桌子菜上戳来戳去,把能串起来的菜用筷子戳成一串,然后再用牙齿捋着吃。
这样吃太慢了,喜欢吃的菜都被老大老二吃了个七零八落,他就急了,扔下筷子想上手抓菜,老大和老二的筷子同时抽了过去,老大义正言辞地说:“老三,你现在也是人模人样的了,怎么能再上手抓菜!”
老三抓耳挠腮,小欢看老三急的可怜,夹了满满一碗的菜,又拿了一把勺子一起递给老三,老三这才心满意足地狼吞虎咽。
看这三兄弟吃叮当作响,看来的确是受了苦,小欢爹心下恻隐,放下酒杯对说道:“听侯胜说你们三兄弟的日子过的很不光景,这回你们帮了大忙,这顿饭远不够报答恩情,但是你们的身份特殊,不能天天到我们家来吃饭,不如这样,我们每天会预留一部分饭菜装在小盆里,到晚上放在屋顶上,吃完后放回原地就行,三位觉得怎么样?”
三个家伙腮帮子鼓鼓的全是饭菜,一听到小欢爹的话个个喜形于色不住地点头,老三更是忍不住咧嘴傻笑,一笑嘴巴就张开了,嘴里的饭菜哗哗的往下掉,老三慌忙伸手去接,接到也舍不得扔,又全部塞了回去。
饭桌上哄笑成一团,可怜侯胜刚缓过来没多一会,正抚着胸口顺气呢,这回又笑的钻到桌地下拼命咳嗽去了,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太太也拍着巴掌笑的呵呵的。
一顿饭消除了在场所有人的嫌隙,黄鼠狼偷过小金小银,也偷过米,也算是欺负过小欢。侯胜殴打过小欢爹,曾经结下了仇怨,老太太怪儿子不关心自己,也是满腹抱怨。今天这一顿饭,不但填饱了大家的肚子,也填平了各自的裂痕,再没有了仇恨和埋怨,虽然是暂时的,但正因为短暂,才显得弥足珍贵。
酒足饭饱之后,黄鼠狼三兄弟告辞离去,老大还说:“师傅临走的时候,告诉我们,不要去伤害人,也不要太热心去帮助人,起先我不明白,现在有点明白了,师傅是怕我们遇到居心叵测的人受利用,好在我们第一次帮人,帮的是好人。
以后我们基本上不会再现身,毕竟我们还是异类,跟你们接触的多了,怕对你们也不是好事,但我们以后就等于是邻居了,真正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出现的,咱们这就先告辞了。”
老大深深作了一揖转身离去,老二拱了拱手也跟着出去了,老三犹豫了一下,也拱了拱手说道:“谢谢你们以后每天给的饭!”
门外传来老大的训斥:“老三!你怎么一点不通人事,这种事情怎么特意再去提醒!多不好意思啊!快给我滚出来!”
老三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侯胜小欢一家送到门口,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风了,风很大,吹来了厚厚的乌云,遮住了月亮和星光,外面黑的让人头晕。
漆黑的夜色中有六只绿色的眸子正在回望,小欢爹有点伤感,忍不住挥了挥手,那六只眼眸随机晃动了一下,转眼隐在浓浓的夜色中,夜风呜呜作响,墨色的夜好似翻滚的墨汁。
侯胜呆呆地望着外面的夜色,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小欢家亮着灯的这间小屋,像是一条飘在墨海上的航船,船上亮着灯,无边又厚重的夜色是墨海,而那呼啸的夜风则是海上的巨浪声。
想象着外面海风呼啸,波涛汹涌,这座摇摇欲坠的小船虽然破旧,却是天地间唯一的容身之所,让他不禁感到些许心安。但随即想到,他仅仅是个船客,并不能一直呆在这条小船上,过了今晚,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思绪万千的侯胜对着夜色发呆的时候,小欢偷偷的用眼角瞄着侯胜,也在满怀心思地发呆。
越来越多的风在村里呼啸,小村越来越拥挤,狂躁的风开始膨胀着到处乱钻,一阵强风卷着灰尘像一条灰龙一般冲进门来,扑在侯胜和小欢一家的身上,小欢和爹妈不由自主地眯着眼睛闭紧了嘴巴后退,而侯胜却在一个趔趄之后,失去了支撑,直挺挺地往后仰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侯胜发起了高烧,皮肤被烧的通红,他的脑袋看起来又像一颗煮熟的卤蛋,可小欢对着这个脑袋再也笑不出来,小欢不住地用毛巾蘸冷水去敷侯胜的额头。
毛巾放在侯胜的额头上,很快就开始冒热气,小欢不知疲倦地更换凉毛巾,一双小手冰的又红又肿,冻得越来越麻木,到最后甚至麻木得拧不动毛巾。
小欢妈心疼女儿,一次又一次想去帮忙,可小欢一声不吭,只是自顾自地忙活,乘着毛巾刚敷上去的空荡,迅速地搓搓双手,凑到嘴边呵呵热气,等看到侯胜的脑门上开始冒热气的时候,哪怕是那么一丝丝的热气,小欢都会立刻取下毛巾,不知疲倦地继续蘸凉水。
小欢爹心疼女儿,见女儿这么倔强不肯要帮忙,忍不住发火了,对小欢训斥了一通,小欢却一言不发。
小欢爹抬起手来要打,却被小欢妈拽住了,小欢爹一脸惊讶地看着小欢妈,不明白小欢妈为什么一脸是泪。
小欢妈泪水涟涟地说:“闺女心里苦啊,你怎么还能在这个时候打她呢,你还不明白吗?”
小欢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小欢的心思,不禁长叹一声,迅速转身离去,刚转过身去,两行热泪已经坠到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