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就安静的依偎着他。满脑子都在回忆,梦里真切的砖瓦花草,连触感都实实在在的饭食,和那入了心底的爱慕、忧伤、害怕。
我感觉到我在深刻的爱着一个人,他会随时出现在我的梦里,对应上我认真的需求。
我发现每一刻的回忆都能激发起那深入骨髓的感应,我竟然忘不掉梦里好像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可是,他为什么会说我会选择性忘记呢?
我只是没有忘记过他,没有忘记过果儿。可是,我有些想不起自己在这里的过去,甚至想不起我的父母。甚至,想不起我究竟是哪天醒来就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里一切的。
不知不觉就熬到了天亮,我们马车一夜奔波,赶在天亮进了圩城。
圩城由于地势以及后天原因,形成了一座城中城的样貌。北门也就是我们自京城来的方向进的城门,更像是一个山洞的后门。城门不大,两边有陡峭的山壁。
进城以后豁然开朗,有小集市欢笑热闹。尚在清晨,路边均是小摊点。直到看见两边张灯结彩的各式大红灯笼,才想起来,好像是年底了。
我犹豫的思索着,我现在过得若是真实的,那二十一世纪难道是梦?那个梦里的春节迎新年,我竟已经想不起怎么过的了。
“好漂亮的花灯。”马车路过熙熙攘攘的路,走的特别缓慢。正巧给了我掀着帘子大饱眼福的好机会,不远处,映在眼里的一对纸扎描图的花灯吸引了我。
没想到我的一声惊呼,引得果儿也醒了过来。我回头看的时候,爷俩正用一副“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眼神瞅着我。
俩人淡定的样子确是衬托了我的大惊小怪,我假装哼了一下,整好衣襟老实的坐好了。
不多时我们来到一处酒楼,马车停稳了。小洋洋先下了车,接了果儿下去放在地上,又来伸手接我。我牵着他的手正要下车,一抬眼看到酒楼门头上红木底真金字匾,上书四个大字“这是酒楼”。
我差点闪到腰。
“这是酒楼?”
“对,这是酒楼。”门口的小斯大概闲着正无聊,见到我们的马车停,他就已经奔了过来笑脸迎接。
“嗯,是酒楼。”小洋洋牵着我的手停在了小厮面前。
“公子,半夜有个京城来的官老爷,已经把咱的酒楼包下来了。”小厮立马会意,上前一步低头回话。
“我知道了。”
“掌柜的已经安排好了公子和少夫人的入住的地方,随小人这边走。”小厮说着领着我们往酒楼侧边走。
原来这也是我们自家的地盘么?我心里敲着小算盘想着,难怪不要我带那么多东西,原来产业遍布各大城中。
酒楼侧边有个小巷子,拐进去以后有一幢两层楼院子,是酒楼的住宿客房。
“对了,小洋洋。你和皇帝到底怎么说的?他还从京城派了人出来,不会是追杀我们的吧?”
他放下果儿在屋里跑着玩,一边帮我收拾我们带的行李,我没有带什么东西,他自己准备的小包里,打开都是各类瓶瓶罐罐一大堆。
“不会的。在我的家产没运送到灾民面前以前,我们都是安全的。”
我跑去坐在床边,试试床铺的舒适程度。认床久了,陌生的床铺都让我觉得新奇。果儿举着自己的小风车在屋里跑着,他真是有玩的地方就可以很开心。
“呵呵。那等运送到了,皇帝派来的这个家伙就该对我们下毒手了是不是?”我也是没想到,他们说的这个灾情到底有多严重,严重到皇帝会从京都派人下来查看。多半是为了斩草除根的,明明白白的记得那天瞥见的皇帝的神色,冷若冰霜。
这时门口响起了“嘟嘟”的敲门声。
他朝着门口扬了扬下巴,对我说,“看,追杀的来了。”
也不等我起身去开门,门就自己开了,随后进来一位身着崭新官服满面春风的人。
“李兄,别来无恙。小嫂子,好久不见。”抱着拳就大大咧咧的进了屋,随后看到正举着风车从他身边跑过的孩子,呦的一个转身,让了过去,险险错开,差点撞到一起。
“哪有好久不见,蒙山庄园不是才见过么?”我竟无法直视他这一身正儿八经官服上身的样子,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起“女装大佬”。
“去去去。”张庆阳摆摆手,表示不想听我说话。“刚才在对面就看到你们到了,我这就不请自来啦。一路奔波辛苦了。”
小洋洋象征性的点点头,把他的瓶瓶罐罐又装了起来。“派你来?真是朝中无人了。”
“什么意思?本官清正廉洁作风端正,不派我来派谁来?不过你有一点没猜到。”一本正经的端起官架子,还是有点模样的。
小洋洋投去一个“你接着吹”的眼神。
“哈哈哈哈,竟然是我爹推荐的我!你知道吗?我爹跟皇帝说,吾儿堪当此重任,此行必不负陛下所托。”张庆阳笑着模仿起张牧良当时参拜皇帝时起说话的姿势与神情,快要笑出眼泪来。
“不错,我也这样觉得。”意料之中的语气,肯定的说着。
“派你来干嘛的?赈灾?”我不解两人的交流,随口问道。
两人沉默了一下,都没有说话。
“送命的。”张庆阳摸了摸眼睛,掩盖了笑到快要溢出来的泪珠,无奈的回答我。
“朝廷,并不打算救济圩城以南的灾民。”小洋洋看了看疑惑的我,好心的与我解答。“皇帝心知这边的城主,都是皇后一党,收贿受贿克扣民资,最终导致的灾民叛乱。他若清国库之力来扶乱,就是给皇后的大后方提供帮助。但他是皇帝,又不能眼看着灾情不管。就派了官员,来代表他平乱。”
“若是不成,捉起问罪。若是解决了,就是给皇帝增了民心。”
“别说没有物资了,就算有物资,也是个天大的窟窿。更何况还有底下奸诈狡猾的小官员们,他们可能表面上客客气气欢迎你来,背地里又不知会做些什么。”
“哼。这真不是人干的事。”我明白了个中缘由气的义愤填膺。但是一抬眼看到张庆阳略微变化的表情,又回想了一下他刚才说的他爹。立马心里明镜似的,“哎,别误会别误会。我说的是皇帝。”
小洋洋在一边笑的春风荡漾。
“难怪皇帝来搜刮我们的民脂民膏,原来都是为了来填圩城这边的坑。小洋洋,我们能帮多少,都帮了他们吧,这些可怜的人没有吃喝冬天咋熬过去。”
“何安这两日会带着物资过来与我们汇合。”他心里自是有一番打算的,只是和她不便说。
“那等何安来吧。我到了圩城没有住驿站,就算没正式通知圩城城主了。我真懒得去跟那些丑恶的嘴脸假客套。”
“那你为什么不去?还要赖在我酒楼,你不能给我省点吗。”小洋洋看他一正经,立马脸色就变了。
“啊?”张庆阳皱起眉头,嘟囔起来“你不是这么小气吧?”
“你说呢?我这家产充公的人,我不要挣钱养家的吗?去住你的驿站,记得路过柜台把房钱付一下!”小洋洋很认真的说道。
我在一边偷偷笑的开心。
张庆阳气愤的伸着手指了指,半天没说出话来。一心觉得这真是交了一个假朋友,不高兴的拂袖离开了。
我看着望着门口若有所思的小洋洋,不知他现在心里想的什么。
“小洋洋,我们是准备在这住几天吗?”我对未来感到一片迷茫。
他回过神冲我笑笑,“我们等何安到了,再去拜访圩城城主。暂时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一会我空闲了去趟药铺,娘子的安神药我需要重新配置。晚些时候还要研究黾毒的解药。”
我一点没认真听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好忙,每天都有各种要忙的理由。
“那能不能暂时不做了,我们一家三口出去玩半天。”我有个自认为挺不错的提议。
他认真的思考了三秒钟,摇了摇头。
我眯起眼睛盯着他。
他安静的回望着我。
长达一分钟的对视以后,他走到我面前捧起了我的脸。
“没什么好玩的,张庆阳不会是唯一一个。”
“什么意思,那个臭皇帝还没放弃?”
他点了下头,随后解释道。“一个对他没有用处还不受他掌控的人,他自不会留。之所以会认命张庆阳做钦差大臣,还有试探他们张家的意思。所以,我们仍然很危险。”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想起来你以前说过的话。”
“做我的娘子要委屈了。”
“不。”我摇头,“不是你选的我,是我选的你,既不委屈也不后悔。我不害怕,只要能和你们在一起。”
这时一边玩耍的果儿已经注意到我们的异样,待在我们身边仰着小脑袋认真的看了半天,还鼓着小嘴巴学了句。“不怕不怕。”
听他奶声奶气的学话,我酝酿的情绪一下被逗乐了。
“那果儿想出去玩嘛?”
“玩。”小家伙只听到了玩,开心的就往门口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