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大堂设席,当着众人向楚公子赔罪,如此才算是我的诚意。”
众目睽睽下向我赔罪?只怕是众目睽睽下对我发难吧?
楚颐飞打量着林尚芙的神情姿态,只觉得那抹微笑,那脸顺服的模样,背后大有玄机。她十分明白,此宴定不简单。只是,楚颐飞是谁啊,她可是女扮男装的鱼恋雪啊,她可是天颐苑的鱼大小姐!
明知有诈而畏难溜走,怎会是她的作风呢?
她最喜欢见招拆招,让所有想害她的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样,岂不有趣!
于是,她道:“这宴席,我会出席。只是这大堂实在嘈杂,还是包间叙话清静些!”
闻言,林尚芙暗想道:若我执意在大堂行事,反倒引起她的怀疑。不如,顺了她的意思。反正,这里都是她的地盘,大堂与包间,也无甚区别。
林尚芙这般想着,却不知,楚颐飞早就看穿了她的不怀好意,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楚颐飞亲自选了包间,定了菜式,又对身边的守卫眨眼暗示。于是乎,掌柜的亲自上菜。
本来是林楚二人的暗下较量,因为不二杀手的闻讯赶到,横插一脚,倒让这戏码险些难以继续。
“姓林的,你又想干什么?”不二杀手赶忙朝楚颐飞挨近坐下,大半身子都挡住了她,狠狠盯着对桌。
仿佛对面坐着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而对面之人不过是一直在温柔浅笑的林尚芙,与摸不着头脑,正四顾紧张的橙儿。
是的,橙儿十分紧张。源于她见小姐破天荒地要对鱼恋雪低头赔罪,源于她第一次看到对面的黑衣男子——她自是不知道黑衣男子的真实身份,只是看了他的第一眼,心底便禁不住颤抖。
只见他黑衣黑脸,粗狂鬼魅,凶神恶煞,浑身都透露着不好惹的气息,那一声质问更像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之音——好似要活剥了小姐一般。
橙儿不敢再看黑夜叉,忙搭上林尚芙的手,不安劝道:“小姐……不如我们离开这里吧!”
却见林尚芙浑然不惧黑夜叉的压迫,她漆眸一转,嘴角噙笑,朝楚颐飞温柔道:“我有意修好,这又是在楚公子的地盘,我想楚公子定会护我周全,不是么?”
见之,楚颐飞微微愕然。如果说前日她莽莽撞撞设局毒害自己,乃是背后有高人指点。那么,此时此刻,她的从容不迫,淡定自若倒真是让楚颐飞不可小觑了。
却有那么一个瞬间,楚颐飞盯着林尚芙漆黑的眸子,忽觉有些熟悉。细想下去,脑海里忽地闪现出那人。
白衣胜雪,漆眸古井,只消看一眼,便教人深深沉迷其中……
“楚公子……”林尚芙的呼唤叫醒了出神的楚颐飞。她自觉失态,眼神赶忙从天字号某处房间里抽回,她微笑掩饰道:“这是自然!”说罢,她瞪了一眼黑夜叉,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黑夜叉正为方才擅自诊病恼怒小鱼一事颇为烦恼,此刻,他又见小鱼和林尚芙竟然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他自然多有怀疑。
自从林尚芙醒来后,而林尚芙当着黑夜叉的面要伤害小鱼的时候,他就存了心调查林尚芙。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原来,前些日子,小鱼会中毒濒死,全拜林尚芙所赐。若不是他及时赶到,他与小鱼早已阴阳两隔。
一时,小鱼的苦笑又浮现在黑夜叉的脑海里。
“这些事情,我早就麻木了。”
这些事情,是指林尚芙总是加害她么?
若不是黑夜叉知道,让林尚芙死在天香楼,会对小鱼和她的家人极为不利,不然,他早扒了林尚芙的皮。何以,让这个跳梁小丑继续待在天香楼,当下又演出一场赔罪修好的戏码呢?
黑夜叉着实心疼小鱼的良善易欺,所以,对于林尚芙赔罪敬酒,他接连格挡,就是不给对面的人再次下毒害人的机会。
次次敬酒赔罪,却被她的裙下之臣拂了去。林尚芙的脸上有几许难堪,随即笑道:“原来楚公子是怕我下毒啊,这样好了——”说着,她举起酒壶,自斟了一杯,仰头喝下,空杯示人。
意思不说自明!
楚颐飞当然知道酒菜无毒,先不说这场酒宴是她自己亲手安排的,就是林尚芙真想下毒,也绝不可能在黑夜叉这个解毒高手的面前吧。
再说了,面对突如其来的赔罪之筵,楚颐飞早有防备,林尚芙再若故技重施,实难功成。
楚颐飞明知如此,却也乐得看黑夜叉殷勤挡酒。只因房间里的“那人”,到现在还没一点动静。
她就不信激不出他了!
于是,楚颐飞道:“林姑娘误会了,我滴酒不沾。这样吧——”她自倒了一杯茶水,“我以茶代酒,接受你的道歉。”
“真的么?”林尚芙不敢置信,悔恨道,“是我被仇恨蒙蔽了心。上次那个毒香,是一个青衣人给我的,也是他告诉我你的落脚处,诱我报仇。现在想来,他们就是归一堂的人。小怪,哦,不,乔楚说的对,是我傻,给人利用了。我出去散心后,全都想通了。所以想好好与你赔罪,多谢楚公子不计前嫌。”
说着,她不顾橙儿劝阻关心,连饮了三杯,红了眼又佯装关心,道:“楚公子既不能喝酒,也无需喝茶回应我,就让我多罚几杯吧。不然,我当真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言罢,她索性抄起酒壶,仰头猛灌了。
橙儿见之,忙要夺下那酒壶,奈何她气力不够,待她抢回那酒壶时,酒壶已经空了大半,而林尚芙胸口,脸上都湿了一片,如此还不算奇景,泪水刷刷地从林尚芙的脸庞上淌落,混着那醇香的酒水熠熠生辉。
俄顷,她似醉酒般,泥鳅似的跌坐在地,发髻散了,花容乱了,她也不管不顾,转动着身子,正对着楚颐飞,边哭边对着楚颐飞磕头。
此情此景,突入其来,吓坏了橙儿,更让楚颐飞与黑夜叉不敢置信。
更让楚颐飞二人不敢相信的,还在后头。
只见林尚芙磕头如捣蒜,嚎啕大哭,大叫道:“楚公子,如果你真的是鱼家大小姐的话,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报仇雪恨,好不好?”
“我求你了……‘鱼大小姐’!”顿了片刻,林尚芙又将“鱼大小姐”四个字高声嚷了起来。
好家伙!顿时,林尚芙的这一声声痛哭叫嚷吸引了外间的食客,他们纷纷细语,吵闹开了。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这还不是鸿门宴,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