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绝不能就此离开!
温玉容踩在濡 湿的石板上,顾不得雨后的泥水是否会弄脏自己的裙摆,风将她的衣袖卷起,奔跑时裙裾在石栏边拂过。
“大小姐!停下!”
走在庭院中的嬷嬷们错愕地看着她,她们原本是来为大小姐准备离开的衣物,此刻将要离开的那个人却在她们的目视下径直离去,根本不听她们的喝止。
温玉容一刻不停跑到祖父常去的茶室,小的时候祖父常常抱着她在这里教她下棋,此刻茶室之中只有两个小厮在洒扫。
“见过大小姐。”
“祖父在哪里?”温玉容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过于拘礼,直接问道。
两人对视一瞬,俱都摇头。
“小的不知。”
温玉容赶去书房,书房紧闭,打开之后空无一人。
是了。
祖父那么了解她的性子,应该知道她会来,所以早早就避了去。
“祖父的心里应该也很不好受吧。”温玉容低声自语。
让自己离开鄢陵,对于祖父来说也是不得已,如果不是元家施加压力,祖父依旧会护着自己。
一滴水珠落到台阶上,温玉容踩下台阶,三婶姜氏迎面走来。
“容姐儿,你来寻家主?”
“见过三婶。”温玉容行了个万福,“是,我来寻祖父,祖父约莫不愿见我,所以打算回去了。”
姜氏笑着,眉眼之中藏着说不出的春风得意,“要是早听婶婶的话离开鄢陵,何至于到如今被人送着离开?”
“是否离开,如今尚未可知呢?”
“此事已成定局,已是无可转圜之势,容姐儿何必再苦苦挣扎,自取其辱?”姜氏眼角扬起,语气轻飘飘的,说不出是讽刺还是得意,或者二者兼有。
“已成定局?”
温玉容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扫过姜氏,“我离开的时候,才是所谓定局。”
姜氏脸上的笑有些发冷,“那我就看看,你又能使出什么本事,叫不愿见你的家主改了这个主意!”
树影婆娑。
“什么改了主意?”
一个轻装少年拨开枝叶从小径走了过来,将手里的长弓挽起靠在腰间,出声问。
“蕴延?”温玉容看向少年,“这个时辰,你不是还有课?”
少年一身骑装打扮,利落大袍被皮质腰带系起,脚上蹬着一双鹿皮靴子,英气十足,像是朝着天空拔尖儿长的青翠玉竹,挺拔出众。他将长弓一转,拨了拨弓弦,看向温玉容道:“今儿先生教我们学习骑射,说我是学得最好的一个,提前放了我回来。”
这少年正是四叔温修信的小儿子温蕴延,自小就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与温玉容的关系不错。
温蕴延又朝着姜氏问了安,说:“三婶说的可是祖父打算将大姐姐送出鄢陵的事儿?”
“可不是?”姜氏掩唇笑着,看着年轻的少年人总归是让人觉得欢喜。
温蕴延望向温玉容,“姐姐是不愿意离开?”
“正是呢!”姜氏没等温玉容开口便接了话茬儿,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你瞧瞧这该是有多孩子气,自个儿想要呆在家里,也不顾及着家族的名声,便匆匆地来找家主了!”
“没同祖父见上面?”温蕴延歪着脑袋看着温玉容。
正说着,又有人走了过来,是从姜氏那边的长廊而来。
也是一个年轻人,一身利落打扮,同温蕴延有五分相似,却比他文雅许多。身后小厮背着弓箭,年轻人缓步走来。
“见过三婶,见过大姐姐。”年轻人弯腰行礼,恭恭敬敬,简直可以当做世家子弟行为处事的模板,挑不出一丝错来。
“大哥。”温蕴延唤了一声,并没有靠过去寒暄,依旧站在原地,把玩着手中的长弓。
这个年轻人正是温蕴延的长兄,也是四房长子温承望,同父亲温修信性情相似,很是得长辈的喜欢。
兄弟二人见面,并没有太过亲近的举止,温承望与温蕴延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说话,“方才听先生夸你的骑术最好,蕴延,回头可得让父亲好好奖你一回。下个月的围猎你可得为咱们温家争光啊!”
“哥哥不也是被文先生夸了好几回诗文出众,想必明年定能高中了。”温蕴延抽出一支箭来,架在弓上比划着,满不在意地说。
温承望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来。
“三婶方才同蕴延说什么呢?看起来相谈甚欢啊!”
“还不是说起容姐儿离开鄢陵的事。”
姜氏看着温承望很是感慨,不得不说四房的两个儿子真是连她也只能由衷赞叹的出众,尤其是温承望,要是自个儿的儿子能有他两三分的能耐,就已经够让自己谢天谢地的了。
“我方才刚刚知晓此事,真是太过遗憾了。”温承望将目光投向温玉容,带着一分愁绪说,“日后怕是不能与大姐姐常相见了,也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家呢?”
温蕴延眸子闪了闪,手一松,箭矢脱手而出。
“啊——”
姜氏惊叫一声,箭矢擦着温玉容的裙摆命中一旁的木栏,入木一寸,箭尾嗡嗡震动着,良久才平息下来。
“哎呀!一时失手!”
温蕴延晃了晃手中的弓,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歉意来,“真是好险,万一真的伤到了大姐姐,岂不是误了大事?真要是伤到哪里,可就不能坐马车了!”
温玉容眸光一动,朝温蕴延望去,却见他悄悄朝自己眨了眨眼,眼底笑意一闪而逝。
“蕴延!”
温承望冷声喝道,“你怎么这样不当心!若真的伤到了大姐姐可怎么办?”
“都说了是无意失手了,哥哥你怎么这样大惊小怪。”温蕴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温承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别人不清楚温蕴延的箭术如何,他却是清清楚楚的,说他是百步穿杨无一错发也不为过,怎么可能一时失手?
莫非他还想将温玉容留在温府不成?
温承望皱了皱眉,他真的搞不懂温蕴延到底在想些什么,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他却对这个兄弟一点也不了解,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连三房的那几个弟弟都跟他更亲近些。
看向温蕴延,他又低着头把玩他的长弓去了。
温蕴延蓦然抬头,兄弟二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温承望心底冷冷的打了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