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着外人来欺辱自家子女的人,才是真正丢了温家的脸!”
温玉容的话掷地有声,激得周遭非议声为之一荡。
她冷冷看向姜氏,“婶婶,玉容敬您是我长辈,多年来未曾有冒犯您的时候,并不代表玉容就是泥做的,望您好自为之!”
姜氏心底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温玉容已错身向前走去。
却听得耳边一阵轻笑,清清冷冷带着一丝嘲讽之意。
“温氏长孙女的风范真是叫人开了眼界,未曾见过这等下作不知廉耻之人,当初害了县主,如今还敢对着长辈这般放肆无礼!”
温玉容侧目望去,正是面色不悦的元玉墨。
元玉墨忍了温玉容好几日,这下子是终于忍不住了。
“元小姐,我不知外界如何传闻,但我温玉容自知自己清清白白。”她冷笑,“官府尚未定案,你若再以次为由寻衅,莫怪我不给你脸面!”
“说得真好听,若当真清白,又怎会传出流言蜚语?”元玉墨对她的话是丁点儿不信。
“流言蜚语?”温玉容朗声问,“那么传言之中我纠缠于宋家公子的地点呢?信物呢?哪怕没有地点没有信物,也总该有个人证吧?有谁见过?无凭无据,你若真有证据,不妨拿出来让我看看,我倒也想知道让你这般寻衅的底气在哪里!”
汪幼琳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故作天真道:“既然传闻中是偷 情,那肯定是在咱们看不到的地方嘛!”
徐惜兰藏在汪幼琳身后,满意地收回放在汪幼琳背后的手,借着汪幼琳之口推波助澜,自己却撇清一切。
这一番话看似天真无心之语,却无比诡毒狠辣,激起千层浪。
“就是……这种脏污之事必定是越隐秘越好,哪能随便叫人发现?”
“说不定温玉容早就不干净了,也不知道睡过多少……啧啧!”
“温老爷怎么不将她逐出温家?”
“嘻嘻……最好流落到哪个窑子里,还可以尝一口,这可是鄢陵有名的美人儿……”
“你也不怕得病?”
一旦开了闸门,人们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从前站得有多高,如今他们就巴不得那人摔得有多惨。
最好惨到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地步,他们才能满足。
“纠缠?偷 情?”
温玉容笑了起来,讽刺至极。
“先时说我痴缠于他,而后又说我与他偷 情,我温玉容敢当面与他对质,便是死,我也是清清白白,你们信吗?”
无人应答。
“我若说是他宋月殊赠诗于我,我未收他情诗,你们信吗?我若说我未曾嫉妒过嘉宁县主一分一毫,嘉宁县主非我所害,你们信吗?我若说我温玉容一生无愧于心,未曾做过卑鄙害人之事,你们信吗?”
一声声诘问回荡在空旷的水阁,仿佛在质问着每一个人的良心,除了看戏与笑话之外,有没有人愿意打心底了解事实与真相?
没有人回答。
温玉容早知如此,她轻轻一笑,目光扫过所有垂首不语的人,眼中的讥诮仿佛能刺透每一个人的心。
忽然,最上方传来一连串的咳嗽,老迈的声音响起。
“我信。”
温伯康眼中满是怜惜与不忍,但语气无比坚定:“我信!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小不曾怀过歹心,更不曾戕害过任何一个人,她绝不会做出毒害他人之事!”
那双苍老的眼看着每一个人,眼中一片清明,每一个与这双眼睛对视的人都会不自觉移开目光,不敢与这位忠直清正了半辈子的老人对视。
“我们温家的孩子,若果真犯了大错,谋害他人,那我这老头子第一个冲上去,哪怕是杵着拐杖也要教训他,让他给无辜之人偿命,若是他一人不能抵命,那把我这条命……”
温伯康又咳了几声,呼吸变得艰难起来,强撑着说:“把我这条命也一起赔上去!我们温家绝不容忍奸邪小人!可我这孙女……有人说她纠缠外男,有人说她毒害县主,却至今无人能拿出证据,便是知府大人,也未曾说过我孙女是奸佞之人,你们凭什么!凭什么辱她清白!”
这个倔强了半辈子的老人平日里最看重家族名声,偶尔还显得古板迂腐,不许姑娘家在外头乱跑,不许姑娘家随意出门,不许族中子弟肆意玩乐……那么多的不许,叫孩子们看了他就怕,但此时面对所有人的诘难,他却选择赌上自己最为看重的声誉,与自己的孩子站在一起。
因为他相信,这个孩子绝不会做出让他失望的事情。
“祖父……”
温玉容眼眶发酸,前世也是这样,祖父一心维护她,毫不犹豫地相信她,可她还是选择了离开鄢陵,她目盲之后总是放不下家中,放不下祖父祖母,后来是什么时候知道祖父的死讯呢?
这个老人啊,撑着铮铮傲骨,从不屈服于奸佞,不肯昧着良心依附秋党,不肯低头递上贬低左相的折子,怒骂奸党怒骂贪官,在狱中撑了一个多月,最后触璧而死,死状令人见之不忍。
听说祖父走的时候,鄢陵的百姓都自发走到大街上,跟随着祖父的棺木绕过长街,注视着棺木下葬,满城的悲痛,那一日鄢陵无一丝喜色。
温玉容泪流满面,终于走到祖父身边,握住那双苍老却温暖的大手,下定决心,这一次,我绝不会再离开我的家人,绝不会再让祖父那般绝望自尽。
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狠狠撞破自己的头颅,只求一死,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泪眼望向祖父,温玉容紧紧抱住老人的肩膀,哽咽不成声,“祖父放心,玉容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玉容一定会洗涮自己的冤屈,再也不会逃避!玉容会保护好家人,保护好祖父祖母、爹爹娘亲、二叔二婶……玉容不会再让祖父那么累了,一直为我们委曲求全地活着……”
温伯康抬手为孙女儿拭泪,听了这番剖白与决意,心底一触,也是一阵酸涩,禁不住老泪横流。
人人都道他老了,再没了从前的意气风发,再也不曾直言上谏为百姓出力,可唯有他的这个小孙女,读懂了他的难,他的忍,他的不能。
他不是不想尽心尽力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如今秋党势大,族中唯第二子在朝,他若是再不管不顾,族中子弟又该如何活下去?
“好孩子,好孩子……”这孩子是真的明白,想到这里,老人的心中生出了久违的一丝欣慰。
温伯康看向一旁的韩生德,他那张脸上依旧挂着傲然与不屑。
罢了。
“韩贤侄,老夫家中地儿小,恐容不下贤侄这般上好人品与学识,入家塾之事便就此作罢吧。”温伯康话语依旧含蓄,不曾给韩生德一丝难看。
韩生德却不领这份好意,愤然道:“我如今才算是看了稀奇,你们温家就为了这么个下贱脏污的东西赶我出府,这般藏污纳秽之地,我韩生德也不屑于久居!就此告辞!”
说罢拂袖而去,离去之时依旧是满脸的愤愤不平。
元玉墨也冷哼一声,抬足便走。
“贵府的家教,也真是令人 大长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