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容侧身挡住她的视线,笑问:“妹妹在说什么?”
徐惜兰更添了几分疑心,忍不住站了起来,“我好像瞧见很有意思的东西,若是姐姐不愿示人,便是兰儿唐突了。”
“怎会?”温玉容勉强笑着,“只是……姐姐闲来无聊写的一些信笺罢了,字迹不端,恐贻笑大方。妹妹就不要取笑姐姐了。”
“姐姐文采过人,书法字迹更是得颜大家赞叹,若是姐姐的字迹都能算作不端,那妹妹才是自惭自愧,见笑于人呢!”徐惜兰一面笑着,一面朝妆奁台缓步靠近。
“妹妹自谦了。”温玉容拉住她,“我这儿新得了一副柳大家的真迹,妹妹一向对他颇为推崇,可愿一观?”
徐惜兰心中暗自狐疑,温玉容连连阻拦,莫非其中真的有什么隐秘?
温玉容不愿意让她看,反而更加激起了她的好奇与怀疑,让她心中起了无数种猜测。
“姐姐这般阻拦,莫非是信里写了一些姐姐含而不能露的小心思,或是,要送给的那个人是妹妹不能知道的?”徐惜兰故作娇嗔,围着温玉容绕了一圈儿,转过去将信笺抽了出来。
“嘻嘻,让我瞧瞧是写给哪位情郎的?”徐惜兰笑着,看向信笺内容。
温玉容阻拦不及,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妹妹,这真的没有什么。”她的声音干涩,像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面上浮起一丝红晕。
徐惜兰脸上的笑渐渐有些挂不住,她忍不住看了温玉容一眼,又看了看信笺。
这分明是宋月殊的字迹。
宋月殊居然给温玉容写过情诗,还写了三封。
徐惜兰虽然没有收到过宋月殊写的信,但他的字迹她看过五六次,足够铭记于心了,绝对错不了,这肯定是宋月殊的字迹。
“姐姐,这真是你写的信?”徐惜兰依旧笑着,轻声问。
看来宋月殊还真的将温玉容挂在心上,也是,他们这些男人,一向只看重女人皮相,喜欢上温玉容的样貌也不足为奇。
谁叫她徐惜兰没有生就一副妖孽倾城、红颜祸水的容貌呢?
温玉容羞怯地别过头,声音又细又娇羞,若是个男子见她这般神态,只怕一颗心都要酥倒。
“妹妹,你就别问了。”
“既然姐姐不愿说,妹妹就不问了。”徐惜兰敛下眼底情绪,扬起一丝笑来,“妹妹前些日子新得了一样玩物,是个西洋钟,只有婴儿大小,上面还雕刻着美人图呢!跟姐姐正好合适,妹妹特意派人拿了过来送给姐姐。”
“妹妹既然喜欢,便放在流芳苑岂不更好?”温玉容面上的红晕还没褪去,显得娇颜绝美,如展颜而放的虞美人,雍容华美。
“姐姐平日待妹妹百般的好,妹妹无以为报,区区一个西洋钟算什么?姐姐便收下吧!”徐惜兰将信笺放回妆奁匣子下头,在衣裙上悄悄蹭了蹭手。
“妹妹好意,姐姐便不再推辞。”
温玉容将西洋钟收下,正巧纹绣布了晚膳在清凉的花厅,过来唤她去用膳。
“妹妹不如与我同去?”温玉容站了起来,用帕子拍了拍自己的裙摆,笑望徐惜兰道,“正巧咱们姐妹俩也许久不曾一同用膳了。”
“好啊!”徐惜兰笑着答应。
温玉容正要掀开门帘离开,想了想,又走了回去。
“姐姐可是有什么东西忘带了?”徐惜兰略带疑惑地问。
“不曾忘带什么。”
温玉容走到妆奁匣子前,静静站了一会儿才说:“其实,这三封信我早已想要送出去,只是,想到从前又有些舍不得。如今怕是都用不上了。”
徐惜兰心头一动,“姐姐何出此言?”
“这些信都已经无用了。”温玉容的语气低落,“但是我实在不忍心亲手将它们毁去,妹妹,你可愿帮我一个忙,将它们都烧个一干二净?”
徐惜兰心里头暗自揣测着温玉容的意思,想到她方才那羞怯模样,料想温玉容对宋月殊还是有几分情意的,大约也跟元玉墨那个傻子一样,被他那风光霁月的外表所欺,以为他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看到他送来的信,想到从前一起吟诗作画的光景,必然是无比怀念吧。
如今她也算是托了自己的福,没跟宋月殊那个狗东西扯上什么瓜葛,她还真的应该好好谢谢自己呢!
“既然是姐姐的托付,妹妹一定会将它们都烧了,姐姐放心。”
徐惜兰接过三封信,将它们放入袖中,又起了一些别的心思。
既是宋月殊的信,必然可以利用一二,放在恰当的时候,一样可以给予宋月殊致命一击。
他自己放出的把柄,如今落到了自己的手里,恐怕连宋月殊自己也是预料不到的吧!
“辛苦妹妹了。”温玉容看着她将信仔细收好,面上笑意更深,反倒显得更加真诚无比,“走,妹妹,咱们一同用膳去。”
又看了看一旁的余燕,笑着对徐惜兰说:“正巧余燕这儿还有一份酥核桃羊酪,你最爱吃的。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们两个被爹爹罚抄经文,半夜里一起溜到小厨房偷吃的,你为了拿那份酥核桃羊酪打翻了盘子,咱俩被小厨房里的嬷嬷提着扫帚赶!真是想想都忍不住乐。”
徐惜兰想到从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也笑了笑,轻声道:“怎么会不记得呢?我甚至还记得咱们一起抄的那些经文呢!什么‘舍利弗,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舍利弗,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之类,一想起来都觉得脑仁疼。那天晚上跟姐姐一起溜进小厨房还被当成了黄皮子大仙,被嬷嬷好一顿赶,可是姐姐给我拿的酥核桃羊酪真甜啊!”
温玉容看着徐惜兰回忆从前的神情,眼底笑意淡了些许。
既然一切都记得,为什么还要做出这些事呢?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