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一个晚上连着听了宋月殊和徐惜兰的互相指认,真是精彩至极,想必明日公堂之上,一定会无比的热闹。
只可惜自己身为徐惜兰姐姐,又是曾经的涉事人,不能亲自去听。
涉及嘉宁县主的尊严,这次会审自然是不能容许一般人去听的,但是每一个到场的人,必然都是有头有脸、非同寻常之人。
到时这事情闹腾开来,必然会在鄢陵高门大族之间掀起一场新的风浪。
“我终于能亲手扭转这一切。”
温玉容低声喃喃,眼中说不出喜悦还是怅然。
风声裹挟着一丝清凉拂面而来,竹影摇曳。
她行走在竹影之下,阴影遮蔽了她所有的表情,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声。
“大小姐,请稍等。”
温玉容扶着一根翠竹停在竹林中,回头望去,茗儿急匆匆地跑过来。她大概是偷溜出来,衣裳来不及换,额头挂着热汗,走过来的时候四处张望着有没有其他人看见。
“茗儿,特意来找我有何事?”
“大小姐。”茗儿清丽的面孔浮上一丝并不十分合称的谄笑,她并不常做出这个表情,因而显得有些僵硬,“奴婢一直尽心为您办事,虽然不知您的最终目的,但奴婢想,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明日兰小姐开庭会审,也许不能再回来,您答应过奴婢的事情,请问大小姐还记得吗?”
“我并没有忘记。”温玉容站在竹影之中,“如今徐惜兰还在,你就得呆在流芳苑,不然,会被有心之人将你和我联系到一起。茗儿,你太心急了。”
“是奴婢的错。”茗儿冷汗涔涔,“今天兰小姐回到院中,言行神色太过可怕,奴婢只是想……想快点离开。”
她害怕自己来不及离开,来不及等大小姐兑现诺言,就被兰小姐发现自己已经背叛了她,越是到这种时刻,她越是静不下心来。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至少要等明天过去。”温玉容平静地告诉她最快能够离开流芳苑的时间。
“是。”看着大小姐淡漠的视线,茗儿这时才后怕起来,意识到自己现在来找大小姐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她有些慌乱,想要将功补过,跪倒在地说:“大小姐,今日您离开之后,兰小姐便派人出府,一定是要为明日的会审提前做准备。”
“我明白她出府是为了什么,这也是我去看望她的原因之一,你不必多言。”温玉容走到茗儿眼前,“起来吧。”
“是,奴婢明白了。”茗儿更加惶恐,颤颤巍巍站起来。
忽然之间,温玉容面色一冷,厉喝道:“什么人!”
风吹竹叶的声音沙沙作响,没有其他的回音。
茗儿哆嗦成一团,向其他方向望去,什么也看不到。
“大小姐,您是听错了吧?”她强笑着说。
“闭嘴!”
温玉容让她安静一些,与纹绣对视一眼,纹绣面色严肃,微微颔首。
“饮寒、冼冰,将偷听的人抓回来。”纹绣向着无人处吩咐。
茗儿一片茫然,这儿只有大小姐、她自己,和纹绣以及另一个丫鬟,哪来的其他人?
脑海里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紧接着便看见纹绣说话的方向钻出两个面色冷酷的侍女出来,一人持着匕首,令一人自腰间抽出软剑,缓步向着两个方向行去。
不多时,竹林之中传出打斗声,不远处一片竹林摇曳得厉害,过了很久才停歇下来。
打斗结束没多久,饮寒和冼冰一左一右挟持着一道人影走了过来。
从竹影之中走出,温玉容这才看清偷听者的脸。
“原来是你啊!”
温玉容忍不住慨叹,“难怪能跟饮寒和冼冰僵持这么久,我早该想到你身怀武艺的,余燕。”
“是你设计了小姐!”
余燕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愤怒,恨不得吃她的肉饮她的血,那是充满了无比仇恨的眼神。
“余燕,不要这样看我,当初徐惜兰设计陷害我的时候,难道你也是这般义愤填膺吗?”
“你同我家小姐怎么能比?”余燕低吼。
“是啊!我同她不能比,至少我不会陷害真心爱我之人,她就不一样了。”温玉容料到她是这般忠仆,更不想同她浪费多余的唇舌辩驳,只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真可惜,为什么偏偏在现在发现了我的真面目呢?”
“我家小姐也没想要你的命,可她如今会审,却是命在旦夕!”余燕冷冷瞪视着她。
温玉容看着余燕,她毫不怀疑如果余燕手中有一把刀,她一定会毫不留情杀了自己。
可不是,前世不正是她依照着徐惜兰的吩咐,亲手杀死了自己么?
拿着铁钳,一下又一下砸过来,真疼啊!
她这双手中,今后将染上多少无辜的鲜血?助纣为虐的帮凶,难道就比主谋的罪过少了多少么?
她亲手杀死那么多的人,心中却未曾有过丝毫愧疚,因为在她的心中,徐惜兰的所作所为才是正义。当初自己背上毒害县主的罪名,她视作理所当然,如今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拨乱反正,让所有的事情回到正轨罢了。
可笑,余燕却反过来指责自己,说这是在谋害徐惜兰的性命?
跟这等将无耻视作理所当然之人相斗,温玉容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至少,她要比这些人更加狠下心来才行。
“一个人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总不能老是让别人为她背负罪过,徐惜兰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谋害人的性命,因而偿命,再正义不过了。”温玉容从回忆之中缓过神来,轻轻说道。
“可你一边在小姐面前装作姐妹情深,一心为她好,背地里却偷偷害她,你这算是什么正义!”
余燕看着温玉容的表情,凝视着她面上挂着的淡淡微笑,只觉得她像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狡诈狠辣,出手无情。
小姐跟她对上,必死无疑。
“因为我要让她相信我。余燕,杀人诛心,这四个字你明白没有?我要让她真真正正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痛哭流涕,我要让她痛不欲生。”温玉容轻轻抚过余燕的脸颊,“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余燕已知她不可能放过自己,索性嘴硬到底。
“余燕,我本来不想这么早杀你。”
温玉容因为这个意外感到有些难过,无比的难过。
“我原本打算让徐惜兰在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之后只剩下你这唯一一个忠心耿耿对她最好的人,然后让她在满怀希望之中,亲眼看着你死,让她从仅有的一丝希望之中跌入最深的绝望。”
“你现在就撞破了我的事,不就坏了我的原本计划吗?”
她低声喃喃着。
“可惜了。”
说完这句话,温玉容神色一变,冷冷俯视着余燕,低声道:
“给我打断她的四肢,嘴里塞紧,用绳子将她绑起来沉进湖里去。记得绑上一块重一点的石头,我不希望哪个渔民捞鱼的时候把她的尸体捞上来,脏了人家的眼。”
“是!”饮寒、冼冰齐声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