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之地,万顷竹海之中,一处武林宗门落座于此。其名为儒林宗道。
儒林宗道于三十年前成立,如今门内弟子也已三代,在江湖之上,颇有名气。其门内弟子多为儒生,经史典集、君子六艺,无一不学。
其门中又以这六艺划分为,礼、乐、射、御、书、数六部。
而就在乐部之中,一人身穿白袍,一头长发被一根碧绿的发带绑着,披在脑后。此人正是殢惊離。
“师尊。”殢惊離恭敬的对着眼前之人问候了一声。
寒逍并未回话,而是手抚长琴,十指纵横交错,奏出一声声天籁。
殢惊離见状,依靠着房梁柱子而坐,双眼看向外面的竹海。
琴声悠扬,带动心绪,他的心随着琴声,随着那摇摆的竹海,慢慢的归于平静。
最后一声落罢,寒逍看着爱徒闭上的双眼,不由的点了点头。
“师尊的琴艺还是这般高绝,不论听到多少次,始终入人心弦。”殢惊離站起来,又坐下来说道。
寒逍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清茶,又看着正在泡茶的殢惊離。他不由得感慨,时光飞逝,曾经的那个孩童,如今也已长大成人了。
“报仇了吗?”
“……嗯。”
殢惊離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可寒逍却看到了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的轻松。
师徒二人谁也没有多说着什么,只是互相喝着茶,看着窗外摇摆的竹林,聊着一些宗门内的趣事。
二人一直坐了很久,寒逍突然开口问道:“大仇得报,你接下来的打算呢?”
殢惊離沉吟了一会,才说道:“留在宗内,打理。”
“不,宗内事物自有他人管理,你不需操心这些。况且,这应该也不是你的真心话,離儿。”殢惊離还未说完,便被寒逍打断。
殢惊離不语。他是一个话不是太多的人,自然也不想说太多。既然寒逍态度明确,那他就安心在这乐部中潜修看书也不错。
寒逍似乎是看透了他的想法,自怀中取出一物。
“这是?寿贴?”看着寒逍拿在手中的请柬,那上面有着一个烫金的大字,寿!
寒逍没有多言,而是把请柬直接塞到他的手中,随后便又自桌子下中取出一物,一条黑色的盒子后,这才施施然起身离去。
十数年的师徒情谊,殢惊離哪能不明白寒逍的意思。他不愿意去,但自己可以代表他去。
殢惊離看着手上的请柬,心中一阵好笑,自己刚刚才血洗了一场寿宴,现在又来了一场,人生有时候就是这般,恰巧。
殢惊離走出乐部大门,走在路上,每一个儒林宗道的门生见到他,都不断行礼问好。
殢惊離点头示意,一路走到一处大院落。
院落的门匾上,写着两个烫金的大字:数部。
走入内部,里边的儒生看到殢惊離,纷纷放下手中的测量工具,尊敬的道:“见过执令!”
殢惊離点了点头,走进一处房间内。
而在外面的所有人,无不松了一口气。
此时,房门又再度打开,所有儒生刚刚放松的心气又再度提了起来。
“今日院内安排的课业完成后,不需再做附业。”说完,房门再度关起。
听到这句话的儒生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之色。
随后,一群人聚在一堆,议论纷纷:“看起来执令今日的心情很好啊!”
“吾三年前进入数部,每日功课完毕后就一直做着执令安排的附业,今日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众人纷纷猜测,自四年前,殢惊離当上了数部执令之后,这数部就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
不理外面儒生的议论,殢惊離自书架上拿出一份卷宗。
坐在书桌前,审批着这自己离开着一个多月的数部事物。
狼毫挥洒,墨迹轻染,殢惊離的心也趋于平静。
“噔噔噔。”一声敲门声传来。
殢惊離放下笔,说了一声:“进。”
门被人推开,一人身穿白色儒袍,头戴学冠,举止落落大方,端得是一副名士风采。
“执令。”那人走到书案前,对着殢惊離行了一个学生礼。
殢惊離看着来人,不温不火的说道:“伯渝,汝何事?”
“今日执令似乎心情很好?”温伯渝试探的问道。
殢惊離不可置否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温伯渝见状,随即说道:“各位同窗见今日执令心情甚好,加之今日附业取消,遂各位同窗让吾请执令今夜于山下的富贵酒家一聚。”
说完,温伯渝眼带希冀的看着殢惊離。
自从殢惊離来到数部后,数部从未像其他五部一样时时有时间可以去外以文会友,饮酒赋诗。
半响,殢惊離未曾回话,温伯渝后背也慢慢被汗水浸湿,心中也开始慢慢失落起来。
“可。”就在温伯渝心中失落之际,殢惊離淡淡一声传来。
温伯渝脸上一阵欣喜,行礼道:“今夜月上中头,学生等人恭候执令。学生告退。”
温伯渝离去后,殢惊離继续提笔审批着卷宗。
卷宗上是数部大小事物的问题,大到今年数部今年的学习方案,小到每日开支用钱、采购书籍。
月,渐渐爬上屋梢。
殢惊離把最后一份卷宗审批完,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这审批卷宗,可比这练剑还要累上一百遍。
看了眼外面的明月,殢惊離走出门去。
只见他身影瞬动,一秒前还在原地,一秒后,人已至七八里外。
……………………
落霞镇上,有着无数的酒家,其中就以这富贵酒家最大也最为出门。
虽然儒林宗道的儒生都以“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来要求自己。
可偶尔附庸风雅一次,也是可以被允许的。尤其是三年都没有附庸风雅的儒生们。
富贵酒家三楼,今夜数部所有的儒生都聚集在此。
数部不比其他五部,其部门人稀少,全数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人罢了。
其中以温伯渝、耿靖杰二人资历最老,而这两人如今也不过十六之龄,待在数部也有十年有余。其他等人年龄尚小,资历更是比不上二人,故而数部儒生都以二人为首。
月,已当空。而应坐在主位上的人却还未至。
此时,众人只感到一阵清风略过。而人,已是稳坐主位。
看见殢惊離到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道:“见过执令!”
殢惊離淡然接受,开口道:“坐。”
众人也才纷纷落座,随后酒菜便纷涌而上。
“未满十二者,不许饮酒。”殢惊離自主位上站起,举着酒杯,对着正举杯敬酒的众人说道。
数人闻言,纷纷放下酒杯,转而换上了一杯温茶。
看着眼前的学生,殢惊離端着酒杯道:“自吾执掌数部四年以来,每日给汝等安排附业,想必汝等心中对我这执令也有诸多不满,今日酒桌之上,给尔等发泄。”
殢惊離话语落了半响,无人回答。只有温伯渝说道:“执令,众人皆明白执令的苦心。若不是执令,这数部只怕在这六部之中就真正的抬不起头了!”
温伯渝语带激动。只因他明白四年前的数部乃是一团死水,终日活在其他五部的阴影之下,可殢惊離的到来却带来一丝丝生机。
殢惊離扫视一圈,发现每个人的表情一如温伯渝一样,嘴角不由会心一笑。
“敬。”殢惊離扬动着酒杯。
众人皆将酒杯举在身前。
“敬,我等在这数部内相识相遇。”殢惊離一口将杯中之酒饮尽。
众人见状,同样一饮而尽。随后便在桌上推杯交盏了起来。
…………
数日后,殢惊離在数部大门处,看着送行的门生,交代了温伯渝几句。
大意大概是他不在时,温伯渝带领众人在门内学习,课业绝对不能少做,每日克己复礼、三省吾身。
于此同时,殢惊離看向其他五部所在的方向,眼中散发出来的是一丝丝寒意。
离开之前,他已经跟寒逍说过了,他不在时多抚照一下数部的众人。
在众数部弟子的目送下,殢惊離缓缓离去。
而殢惊離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儒林宗道,而是向着后山一处幽篁竹林中而去。
竹林之中有一处小屋,屋中一人满头华发,他静静的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殢惊離走到他的背后,恭敬的喊到:“羽伯。”
羽伯回过头来,满头华发下竟是一张差不多三十左右的脸庞。
“又要下山了?”羽伯手滚动着轮椅轱辘向前走,边走边说道。
殢惊離回应道:“师傅让我下山去赴约。”
羽伯点了点头,看着远方的儒林宗道,半响才说道:“少年人多多历练没甚坏处,至于那些不安稳的人就交给我看着吧。”
殢惊離拱了拱手,随后走出门去。
殢惊離方走,一道身影出现在羽伯身边。
“你到底还是让他出去了,寒逍。”羽伯对着出现在一侧的寒逍说道。
寒逍不语,只是看着殢惊離离去的方向。
“他这一出,天时地利人和都要风起云涌了,这倒是让我感兴趣了。不知道这次又会死多少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让那两个家伙出手呢,真让人期待啊,哈,哈哈哈哈哈!”
不理会一旁羽伯的狂笑,寒逍看向天空,仿佛透过层层云雾,看到了那颗散发着紫芒的星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