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下一刻,这种气息却是并未在某一瞬间爆发,而是层层积蓄在了这位平西侯的身前。
随着一道乌光的闪现,在这位平西侯谢知章的手中,出现了一柄平直乌黑无光的宽阔重剑。
剑身一半色泽沉厚,如河畔乌黑的石头,另外一半却是有些许乌黑色的光华晃动,就如同万千的乌浪在那里翻腾着一样。
“初代平西侯的平西剑,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得见,不过该败的还是得败,哪怕你手持的是名震天下的平西剑,结果也不会有改变”
叶世安又小酌了一口清茶,看向平西侯谢知章手中那柄宽阔重剑的目光之中闪过了些许异色。
虽然整个平西侯府的底蕴和势力在十三侯府中排行最末,但当年初代平西侯谢锋的确是战场上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
他的贴身佩剑平西剑,也就是眼下平西侯谢知章手中握着的这柄宽阔重剑,在当年更是斩下过将近十个圣境魔将的头颅,是名列于兵器谱第三十七位的一把神兵,也算是整个平西侯府为数不多的真正底蕴之一。
叶世安对于天下各大神兵,尤其是名列于兵器谱上的那些一直都很感兴趣,但奈何那些神兵大多都是一些大势力的压箱底宝物,所以即便是以他的身份,在那四十九件神兵之中,也只是见过了区区十七件而已。
而今日,他在这座平西侯府里看到了第十八柄神兵—平西剑,对于这位叶家世子来说,这也算是一个额外的收获了。
随着真元的不断注入,平西侯谢知章身上那层玄色盔甲也随之不断凝实,抵挡着从周身四面八方所袭来的一重又一重的刀气。
虽然这位平西侯的身形在不断向后退去,身上的气势也没有再继续变强,但他身上依旧没有出现任何明显的伤势,甚至连一道淡淡的血痕都没有。
但冷秋雪的脚步也是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窈窕有致的娇躯上没有任何一丝伤势,虽然挥洒出了无尽的刀气,但她那娇俏的脸庞上还是如同之前那般红润,看不见一丝的苍白之色,只不过手中的秋寒双刃被其紧紧地握着,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展斩出下一刀。
谢知章手持着平西剑,并将手中的平西剑横在胸前,借着这柄剑的厚重之势维持住了自己身形的稳定,并在这无尽的刀气风暴之中彻底站稳了脚跟。
与此同时,随着周围无尽天地元气的迅速涌入,他的身体周围好像突然出现了一道呈现弯曲之势的河堤。
他的身体和手中平西剑所散发出来的力量越来越强,然而这股力量却始终只是在河堤内增长,没有向外溢出半分。
“这就是平西侯府大河剑诀中的决堤剑势吗?想要积蓄力量,在决堤的那一刻发出自己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击,这想法倒是的确不错”
“但你也不想想看,你这套都尚且还没有淬练到大成境界的玄甲剑身,真的能够撑到那一刻吗?”
叶世安一眼就看出了这位平西侯的想法,但从他自言自语的话语中可以听出,他对平西侯谢知章采用的反击策略并不看好,甚至还有些嗤之以鼻。
冷秋雪毕竟跟在叶世安身边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对于这京都城里各大势力的传承之法都有一定的了解。
平西侯府那门由初代平西侯所创出的大河剑诀在整个大离王朝之中也算有些名头,冷秋雪自然会不会对此感到陌生。
所以她很快就看破了眼前这位平西侯的想法,并缓缓合上那双动人的双眸,周遭那股被其牵引而来的磅礴天地元气也随之迅速涌动而起,于身前汇集成一口无色无形的漩涡。
只见在那口漩涡中的天地元气积蓄到了冷秋雪自己可以自如操控的极限后,她那抹动人的红唇顿时微微轻启。
轰隆!
漩涡中的肆意扭曲的天地元气在这一瞬间全部释放而出,一阵阵尖锐的裂帛蝉鸣裹挟着周边的漫天刀气一起化为了一个仿佛能够冲破苍穹的锥子,迅疾猛冲向了这位尚且还在蓄势之中的平西侯。
面对着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击,平西侯谢知章的瞳孔骤然发生了一阵剧烈的收缩,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的犹豫,抬起了空余的左手,一拳往前轰出。
这片天地之间再次响起一声沉闷的爆响,他那只坚硬如铁的左拳在瞬息之间便轰击在了自己的剑身上。
下一刻,厚重宽阔的平西剑由横变竖,毫无花哨地冲前方汹涌而来的刀气与一重又一重的音浪斩了下去。
之前耗费大量心神积蓄的剑势在顷刻之间迅速散去,他手中的这柄平西剑虽然从防守状态变成了进攻状态,但却更像是变成了一道竖起来的城墙。
虽然这种城墙已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有了破碎的趋势,但它看起来却依旧是非常顽强,在这如同惊涛骇浪般的刀气和音浪之中顽强地支撑着,就像是一艘乘风破浪,但同时却也摇摇欲坠的小舟一般。
通过刚才的交手,平西侯谢知章此刻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娇艳如同蜜桃一般的女子,其实单纯在修为上还要胜过自己一筹。
所以谢知章心里明白今天的这一战,自己有着六成以上的可能要败北,不过他并不甘心就此失败,就像是他这十几年来屡次申请重入北方战场,想要以军功来证明自己并非是一个靠着女儿上位的人,而不是安心在这侯府里做一个太平侯爷一样。
从始至终,平西侯谢知章就不是一个甘心面对结果的人,虽然结果或许已经难以改变,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会去争取。
所以这么多年来京都城里对于这位侯爷的评价实际上是非常片面的,这位平西侯还算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只可惜时运不济,而且他的能力在某种程度上同样也的确是有所欠缺的。
就比如说现在,他接下来想要展开的这一式反击,便体现了他能力略有些不足的这一点。
在平西侯谢知章不顾周围刀气的袭击,强行伸出了左手,与右手一起握在了平西剑的剑柄上的那一刻,天地间突然传来了一道闷雷般的响声。
轰隆!
随着这道响声的传出,那柄平西剑被这位平西侯谢知章如同天上的雷神挥舞重锤一般抡了起来,厚重的剑锋之上也随之吞吐起了一道三尺有余,看起来就如同闪电一般的剑芒。
与此同时,周围那股浓郁的天地元气也迅速在这位平西侯周身汇聚而起,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正在蜿蜒奔腾的滔滔大河一般。
“大河剑诀中最刚猛的一式,大河奔雷吗?倒是没想到这个老狐狸一般的平西侯,打起架来居然还有这样刚猛的一面”
“看来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一句从古流传至今的话,的确是有其独到之处啊!”
叶世安看着那位脸庞上已经透出了决绝之色的平西侯,双眸深处隐隐闪过了一道欣赏之意,心里又忍不住高看了这位平西侯一眼。
“谢知章心里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在战场上搏杀的将军,他有着那份属于将军的骄傲”
“那么他也自然要表露出与这份骄傲相匹配的做法,不是吗?”
就在叶世安话音刚刚落下的那一刻,他身处的这座亭子后面的黑暗角落之中,也随之响起了一道透露着稳重意味的声音,从说话的语气中可以看出,这道声音的主人对于平西侯谢知章此刻的做法也有着几分欣赏之意。
“明知必败却还要拼一把,这如果是放在战场上的话,牧叔你应该会觉得这人就是一个不自量力的蠢蛋吧!”
叶世安对于这道突然响起的声音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毕竟在他这十四年的人生之中,遇到过无数突然从他身边出现,之前毫无征兆可言的人。
这些人有的是来保护自己的,有的却是来送自己下地狱的,经历得多了,有时候连这位叶家世子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周围的人到底是好是坏。
不过对于那个隐藏在那个黑暗角落里的中年人,叶世安却是绝对相信的,因为他管这个中年男子叫牧叔,因为这是自己父亲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旧部,因为从小到大这个被其唤做牧叔的中年人曾经救了自己不知道多少次。
在叶世安心中,他对于这个中年男子的信任,有时候甚至还要超过自己的老师和祖父。
因为他有时候根本摸不准自己老师和祖父心里的想法,而身后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中年男子却是从来对自己没有任何保留。
“那也未必,如果是为了保护身旁的袍泽的话,明知不敌而拼死一搏,那也是值得敬佩的行为”
那个隐藏在黑暗角落之中的牧叔说得非常认真,就好像是正在认真做学问的儒生一样,听起来十分一板一眼。
“牧叔你还是这么认真,每次和你聊天都会出现一定的僵局”
叶世安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然后便重新将目光投入了校场上的那场对决里,凉亭后面那个黑暗角落中也同样在无任何声音响起,显然也是在关注着不远处现在发生的这场对决。
在校场的一端,平西侯谢知章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平西剑,将体内所有的真元尽数灌入了其中,并携带着浩浩荡荡的大河奔雷之势向前直接斩出了气势磅礴的三剑。
第一剑,横斩,将那迎面扑来的无数刀气和那一重又一重的蝉鸣音浪拦腰斩碎,就连长在周边数百年的数棵高大树木也随之倒下了一部分。
第二剑,竖斩,厚重而又磅礴的剑势将一直横亘在上空,却因平西侯谢知章以大量消耗自身真元为代价阻挡住而迟迟没有落下的那把蝉翼巨刃劈成了粉碎,让其化为了漫天光点消散在了空中。
第三剑,也是平西侯谢知章所能用出的最后一剑,同时也是这股大河奔雷之势积蓄到极致后爆发而出的最强一剑。
这一剑,平西侯谢知章用的不是斩,而是一式表面上看似轻飘飘的直刺。
而平西剑上那股厚重剑势所锁定住的目标,正是那个站在了校场的另一端,此刻面色极为冷漠的冷秋雪。
单论平西剑本身的材料品质,在天下兵器之中算不得顶尖,但它之所以能够名列兵器谱,靠的并非是它本身的品质,而是那股初代平西侯寄托在剑体之中的剑意。
而这最后一剑,平西侯谢知章便凭借着血脉上的那股联系,催动了平西剑中隐藏着的那股剑意,将这一刺的威力凭空提升了差不多三成有余。
谢知章对于自家太祖父的剑意非常自信,所以他觉得最后一剑或许能够使自己反败为胜,再不济保证平手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事实永远比想象来得残酷的多,冷秋雪接下来所爆发而出的实力也远远超过了这位平西侯之前的预料。
在面对眼前这明明是刺,但却莫名让人感觉如同有山岳砸下一般的这一剑,冷秋雪娇艳面庞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改变,她只是身形一动,在脚下那双红靴点地而起的同时,那横于身前的双臂也再一次如同鹏鸟张开双翼一般展开。
那对刀意内敛的秋寒双刃中也随之有着磅礴苍劲的刀意疯狂地喷涌而出,每一道涌出的刀气便是一片蝉翼,仅是瞬息之间的工夫,冷秋雪的身后便汇集生成了一对由亿万蝉翼所拼凑而成的巨型蝉翼。
随着云层上的阳光照耀而下,那折射而出的万缕金色阳光,让那对双翼看上去就像是由一片片金色叶子所拼凑而成的金翅。
那一片片蝉翼高速振动,发出了阵阵密集而又压抑的声音,有如万蝉同时振翅,周围被无故卷入的木屑碎石瞬间被粉碎成渣。
最后随着冷秋雪眸光的骤然变冷,当即身后双翼顺势合拢再释放时,手中的秋寒双刃在一瞬间被狂甩而出!
那由万千刀气所凝聚而成的蝉翼剧烈颤抖,透明的蝉翼恰似亿万锋芒毕露的金叶,由秋寒双刃为引向着那平西侯谢知章疾冲而去。
轰隆隆!
剑势与刀气的碰撞,短时间内达成了一个僵持不下的平衡,无处宣泄的威能也随之向天上与地下垂直泄出。
这一片天地被无数的烟雾所笼罩着,可见的唯有一道如流动液体涟漪般直冲九霄,垂直而下九幽的那道气柱。
周遭的地皮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鼓了起来,一道道龟裂而出的巨大裂缝也是随之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之后,那笼罩着整片天地的烟雾方才缓缓消散而去,身穿着一袭红色劲装的冷秋雪以及那位躲在旁边喝茶的叶世安已然消失不见。
只剩下了平西侯谢知章还手持着的那柄平西剑,站在这座校场中央,那张一贯严肃的脸庞上依旧是面无表情,让人一时间无法看出他此刻的情绪。
闻讯赶来的平西侯府夫人在这一刻连忙赶到了自家丈夫身边,轻声呼唤道:“将军,你没事吧?”
她的话音刚落,谢知章手中握着的那把重剑便轰然落地,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坑洞,一口殷红的鲜血也随之从这位平西候的口中直接喷了出来,将脚下满是裂纹的地面染红了一大片。
与此同时,平西侯那一身黑色甲胄上也出现了一道由脖颈处一直延伸到胸腹的巨大裂痕,一道足足接近两尺之长的可怖伤痕在那裸露出来的肌肤上浮现了出来。
在这一刻,这一战的结局已然明了,重剑落地,将军呕血!
平西侯谢知章,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