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路遥眉头皱了皱,似不能习惯她话中的夹枪带棒,意有所指。她清浅的声音明明发着颤,却让人感到莫大的压力。
“跟我回去。”
杨柳漠然站在原地,轻轻闭上眼,不愿再看他深沉的脸色。
“当日你与我一道回门时,曾义正辞严地想用我换回杨歆瑶,连我都差点为你动容,只当你对她感情深厚。”
方路遥的脸色难看,他的眼微微眯着,紧抿的唇不知下一刻会说出什么。
“后来我发现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杨柳睁开眼,看了眼这个平常的小院子。“这地方我来过一次,在你莫名其妙失踪的那个晚上,我在这里见到了含烟。那时候,她已经被你关了好几天,也就是从她的嘴里,我知道原来我娘已经死了。”
语声转而低沉,那是心底压抑不住的悲伤在撕心裂肺。
“含烟虽然是个不尽职的贴身丫环,但她在死前却做了一件极对得起我的事情。她告诉我,那日离开之后,有人将杨府上下找了个遍,最终无功而返,却收回一筐子没用的字画,据说,那是补偿。”
杨柳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她伸手拢齐耳边被吹乱的头发,慢慢抬起头来,眼神明亮如刀,犀利如剑。
“我查过了,你与杨歆瑶只有一面之缘,甚至连这一面都没留下什么好印象。可是突然之间,你却派人上门提亲……方路遥,能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吗?”
她轻柔软语,眼中却刻着愤怒,也许在眼底不为人所见的地方,还掩藏着那么一丁点的失望。方路遥眯着眼,深沉地让人无法看透。
明明近在咫尺,却像隔了茫茫人海,只能遥遥相望。
“你不是已经给我找到答案了吗?”
“不错,这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答案。云霁的到来,让我忽然意识到人性的贪婪。”
“山河图——”方路遥的声音拖得长长地,似叹息,却更像松了口气:“这张图确实能让人发狂。”
沉默半晌,方路遥终于抬起头来,脸上再没有往日的玩乐嘻笑,明明是同一个人,却不再有温文而雅的表情。他的身上有一种摄人的气势,神情陌生,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却给人亘古不变,甚至他天生就是如此的感觉。
“我娶杨歆瑶,的确是为了这张图。”
只一句话,再无任何解释。杨柳想笑,身体却不听她使唤,半天也只是扯了扯面皮。
“那张图里,究竟有什么呢?”
“宝藏。”
方路遥的语声并不热切,他遥看着东方渐渐出现的曙光,眉间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凝重。
“可以倾国的宝藏!”
默然。在倾国宝藏这四个字面前,其它的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
杨柳不再问他接下来如何,拥有地图的自己无疑是他此刻最大的筹码。只是心里却隐隐有丝怨恨,怨他竟然是其中之一。
日夜守在身边的人,是杀害她娘亲的嫌犯之一。如果更理智一些,杨家被灭门的那一晚,正好也是方路遥失踪的同一天,而当晚将他点穴的方鹏飞,至始至终都是他的人!
有一种被人玩弄于指间的感觉。杨柳静坐在密室之中,细细回想,指间绕着一缕青丝,纠结不去。
原来方路遥和云霁一样,也是嫌犯之一啊……
“二少奶奶!”
抬头,看见绿衣惊喜地跑进来,上下打量她无事,才安心地拍着胸口:“吓死我了,还好二少奶奶没事。”
见杨柳神色木然,绿衣又开始担忧起来:“二少奶奶,您还好吧?”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她不得不担心。
“无事。他们把你送进来的?”
“不是,奴婢一早就跟着二少爷进来了,因为少爷说二少奶奶需要休息,才一直没敢过来。二少奶奶,奴婢一直不知道,原来府里还有这样的密道呢!当时看见二少爷走进后花园,真是差点把我吓死!”
方府后花园,常年落锁,据说闹鬼。当日方路遥身中剧毒,正是被人发现在花园的门口。心中微微一动,抬头问杨柳:“这么说我们头上就是方府?你知道上面怎么样了?”
“二少奶奶放心吧,三夫人还在上面呢,不会有事的。”说完,又小心地打量杨柳,“二少奶奶,三夫人和二少爷之间……”
“不关我们的事。绿衣,离他们远一些,待在我身边吧。”
“嗯!”绿衣极其高兴,又开始给杨柳张罗吃穿用住,忙碌地像只勤劳的蜜蜂。
方路遥之后没有再出现,这样也好,杨柳需要时间去重新调整自己的心态,尤其每晚睡觉之前,绿衣总会在她耳边唠叨着二少爷以前如何如何。
那一段失忆的时光,也许是两人间最不设防的日子。杨柳丁点不愿想起,就像早已陈封的伤口,掩埋更好过于揭开。
在地下约莫停顿了两三天,终于有了离开的消息。方鹏飞的突兀出现让杨柳吃惊不小,他惊人地消瘦,精神却好得出奇。给他把脉的时候,方鹏飞难得脸上带着笑意。自从大夫人死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在杨柳面前真诚地笑,让她一下子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龇着牙忍痛让她刮骨的情景。
这一刻的方鹏飞真实地让人感觉亲近,杨柳摸不着头脑:“发生了什么好事,让你好像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似的。”
“没什么,就是了结一段宿怨,怨气少了很多。”话毕,他又不想就这个话题过多纠缠,便转而问杨柳:“很久之前,你曾跟我说过,那种霸道的功法伤人伤己,你有没有什么好的点子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闻言,杨柳的脸迅速黑下来,甚至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先她一步甩开了方鹏飞的手。
“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