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下祭坛,没走几步,杨柳忽然咳出几丝鲜血,惊得方洛尘立刻转身去看,只见她脸色发白,哪还有方才半分的气势!
伸手去扶,却被她轻轻推开:“无事,只要能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安心休养就好!”说着,她擦去唇边的血迹,自取了三根银针缓缓*****穴道之中。“你来,是带我出宫的?”
方洛尘摇摇头,眼神有些无奈地看向祭坛之上:“原本只是怕你惦记,谁想到此刻却必须带你走了。”
杨柳想起方才在小屋外看到一个打翻的篮子,大约是他送来的吧。她有些不太自在地扭过脸去,问道:“出了什么变故?”
“也没什么,昨晚的刺客还没查到,这几日宫里的守卫自然会严一些。”
两人就这么一有搭没一搭地走出宫殿,回首身后毫无生气的禁宫,杨柳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从小在方家长大,这里又是谁在替你受罪?”
方洛尘因为“受罪”两个字而略展了笑容,便道:“那是你知我甚少。如果你有认真打听,就会知道幼时的我一直因病住在‘山上’,后来也是甚少在家,多半时间里,不是寻师学艺,便是住在这了无生趣的禁宫里。”
“很奇怪,玄机在这皇宫中势力很大?怎么他说一句,楚王连这么大个宫殿都交他处置了?”
“你不知道?”方洛尘略有些惊奇,接着便一脸了然地道,“也是,我竟然忘了,你幼时与我一样,不,或许比我还难过些……”
听着他叹息的声音,杨柳立刻想到昨晚在宫殿内室中与他说过的肺腑之言,以他的聪明,自然知道所谓的朋友只是托辞,真正让她说出那番话的,也许是出自同病相怜的苦闷吧!
于是杨柳越发觉得不自在:“天下之大,比我们苦的人多了去了,不说别人,就说……”脑海中忽然跳出方路遥的无赖模样,怔了怔,心中忽又生出个小人很快将他敲打下去。“不说这些,陈年旧事,没什么好攀比的。”
方洛尘便点了点头转而回答道:“天师道是这天下修仙求道的正宗,玄机作为这一任天师道的掌门,楚王对他礼遇也是应该的,更何况玄机还是我们楚国的三大供奉之首!”
“供奉!”杨柳选择跳过那个方洛尘不小心蹦出来的“我们”!
“他也是供奉,还是之首?与匠神和鬼医同一个时期的?那他几岁?”
方洛尘很努力地忍住笑,杨柳圆瞪着眼睛的模样实在难得一见,又着实可爱的紧。
“不在于他几岁,玄机的身后还有天师道,而且玄机从小天赋过人,很早就被内定为天师道的下任掌门,因他与楚王有些渊源,便承认了这供奉之位,偶尔也是会回来看看的。”
“这么说他还是个不死的老妖啰!”
方洛尘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却见杨柳正捂着嘴一脸尴尬地看着他。
“我是一时失言,实在是他看起来不像那么老的人,有点好奇他用了什么药来保住青春……”
“嗯,也不算太老吧,只大约比我年长七八岁,不过比你却真的很老了,足足大了你一轮!”方洛尘的神情是少有的严肃,还很用心地比着手势让杨柳牢记这巨大的差距。
“这么说你有二十二、三岁了?奇怪,那方路遥才二十二岁,而且还是虚的,下个月才是他生日呢!”
叨叨地念完,才发现自己竟然又扯到那无赖身上去了,让杨柳懊恼之余还有些疑惑。怪了,从刚才恍然中看见他的模样之后,竟然不止一次地想起他来,莫非真如别人说的,思念就是洪水,一开了闸就会泛滥?呸呸,可恶,那哪里是思念!分明是他方某人惹人嫌,招人骂!
杨柳无意间流露的神情让方洛尘看得眼神一黯,不过他很快又扬起笑容道:“其实你待在皇宫也好,宫中对一般人的来去都有记录,像供奉这样身处显位的人,还会有专门的人记录他们的起居,也方便你查探当年的旧事。”
见杨柳沉默,方洛尘便接着道:“何况你如今受了伤,外头对你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云霁毕竟不会真心实意地保护你,在这皇宫之中,起码还有我能照应你一二。如果你实在想出宫,我尽力花点心思,也不是没有可能出去……”
“算了,如你所说,待在皇宫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到哪不是被人盯着,在哪待都一样。”
说完杨柳朝着他轻轻一笑:“你的好意我心领啦,你娘我也会好好照顾着,一定挨到她有起色为止!”
杨柳一语道破其中的玄机,让方洛尘有些不太好意思,又因她的视而不见有些失落:“我娘在方府的时候易容改扮,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是为了我,她必是一步也不肯离开这里的。”
气氛因谈到洛氏而再一次陷入沉默,此时两人已经走出禁宫的范围,沿途也会遇上不少宫人,看见方洛尘就像见了鬼似的,一早避开老远。杨柳没有借此调侃几句,反倒是方洛尘自己打趣道:“虽然很不喜欢看他们避我如蛇蝎的表情,不过倒是因此得了许多清静。”
看来,他也在努力调适现在的心情,杨柳抱以微笑:“不仰他们鼻息过活,何需处处在意他们的眼色。”
“原来我这二十几年真的白活了,竟然还要你来点醒我,惭愧啊……”
两人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轻松随意地闲聊过,各自有一种很新奇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并未能长久,两人还未能走出一道宫门,就看到远处太子的人马浩浩荡荡地朝他们行来。
“太子怎么进后宫来了?”方洛尘皱了皱眉,立刻拉着杨柳躲进了一处假山之中。幸好周围的人少,一时竟没有注意到他们。
两人偷着假山的缝隙往外看,只见另一边匆匆跑来一个小太监,凑近对着太子说了几句,那楚天行竟大步地向他们藏身的假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