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之后，迎来的是暴风雨般的袭击。
楚天行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庆幸的是在这场震荡朝野的刺杀事件中，春熙宫中的她安然无恙。
“殿下，不能再犹豫了，楚国的江山难道还不如一个女子来地重要！”
老丞相言辞犀利：“这几日朝中诸多大臣被人杀害，京师之中谣言四起，殿下的位置已经岌岌可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七皇子带兵围住皇宫，打的正是‘清君侧’的名义，如若殿下能先下手将那女子杀了，到时那七皇子一方失了先机，必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殿下，您要以大局为重，区区一个女子……”
“好了，孤心中有数，老丞相不必再说。”
“殿下……”
楚天行不耐烦地挥手打发他，老丞相叹息一声，伛偻的身影显出几分苍老，这个楚国的两朝丞相，一生都在为国效力，在这个风雨渐至的时刻，他却像是冷风中摇曳的微弱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看着丞相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楚天行撇了撇嘴，这几天死的亲信实在太多了，如今活着的不是倒戈就是持观望态度，杀了杨柳就能挽回现在的劣势？
他嗤笑，天真！
起身走到御书房门口，遥望着夜色中春熙宫的方向，今日无星无月，他的记忆中却只有与杨柳相遇的那个晚上，明月下那一次惊心动魄的回眸。纵是时间过去许久，楚天行依然不能忘却那道清冷的目光，仿佛跨越时空看透他空虚的内心。那一刻的震憾，注定他为此沉沦。
傻吗？他甘之若饴。像飞蛾扑火，纵死无憾。这是怎样的疯狂？
楚天行轻轻地笑起来，黑色的锦袍上绣着五爪金龙，在夜色中一闪一闪。他独自走在寂静的宫道之上，突然很想知道她此刻在做什么，迫切地想看看她淡定的面容，连日的烦燥与不安仿佛只要看到那双冷静的眸子，便什么都能解决。
楚天行急匆匆地往杨柳住处走去，而此刻的春熙宫中，方路遥正瞪着杨柳，气氛凝固。
“你不走？为什么！燕子楼的杀手已经混进宫来了，这里马上就会变成战场，再不走你会没命的！”
“我说过，义父的仇我一定要报，没看到洛氏受到惩罚之前，我不会走。”
杨柳一脸坚决，惊得方路遥瞪圆了眼：“你之前不是劝我不要报仇，如今你怎么反倒固执起来！”
“你是你，我是我。你顾及你的兄弟情谊舍不得下手，我却没有这层顾虑！仇，我一定要报！”
冰冷的话教他气息一窒，良久也不敢相信杨柳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你是你，我是我……方路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不适：“我陪你留下来，要报仇一起报！”
“不行！”守在一旁的郑礼急切出声，“主子，夫人，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对方的人随时都会行动，留着性命，不怕没有报仇的机会。夫人，您就听主子的，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杨柳看向方路遥，今晚的行动他早已筹划很久，为了保证安全出宫，他甚至动用了云国潜伏在楚京中的秘密力量。
明亮的宫灯照不亮他此刻灰暗的心情，杨柳歉然地垂下眼眸，拉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仇，我一定要报！否则活着也不能安心。”
她抬起头，明亮的双眸中有火光跳动，“相公，对不起，杀父之仇对你来说太过沉重，不如让我来替你背负……”
话音忽然戛然而止，杨柳无声无息地倒在方路遥怀里。他抬头一看，竟是绿衣出手打昏了她。
“夫人不会自愿走的，这样更方便些！”绿衣抬起头，眼神坚定：“请少爷将夫人交给奴婢。”
方路遥没有直接放手，而是定定地看着她，突兀地开口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奴婢不会后悔，因为奴婢欠夫人的实在太多。”
“你不怕死？”
“死又何惧？奴婢的命早已是夫人的。”
方路遥并不清楚杨柳与绿衣之间的纠葛，只是对她这临阵倒戈的人本能存着一丝怀疑。郑礼却时刻注意着时辰，出声道：“主子，快点！”
将杨柳交到绿衣手中，绿衣很快按照方路遥事先安排好的，将杨柳打扮成一个普通宫女的模样，戴上人皮面具，已看不出一丝不妥。
紧接着，绿衣又将杨柳的衣裳穿在自己身上，从怀中掏出那张精心制成的人皮面具，轻瞬间，另一个“杨柳”活生生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者身形相似，此刻又是夜间，戴上面具几乎看不出破绽。方路遥接过易容后的杨柳，又对着绿衣看了几眼，为了尽可能安全地带她出宫，必须有人留下来牵制楚天行等人的视线。而绿衣的自告奋勇，让方路遥着实松了一口气。
“如果有机会，你可以拿着这个来找我。”
绿衣看着他递来的银灰色令牌，愣了愣神，竟脱口问：“少爷不怕我出卖你们？”
“你虽然是三弟的人，对她却有几分真心。此次承你的情，他日有机会定当回报。”
方路遥的磊落让绿衣垂下头，不敢直视他坦然的目光。她有些心虚地笑了笑：“二少爷客气，时辰不早，少爷带着夫人行动不便，不如早些出宫……”
“走水啦，快来人，走水啦……”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慌乱之声，众人相视一眼，只见皇宫的西处火光冲天，郑礼沉声道：“主子，是明玉宫。”
与此同时，一道明亮的火花升上夜空，瞬间照亮半个天空，方路遥唇间扬起一抹冷笑：“信号？看来今晚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阿礼，我们走。”
此刻的皇宫中一片混乱，绿衣看着两人带着杨柳离去，嘴唇微动，竟是悄声说出一句：“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