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挑了挑眉,左手一针扎在云王手上:“皇上请勿激动。”
云王松开手笑了笑:“从你三天前进入闵儿府中起,朕就开始注意你了,想不到你倒沉地住气。把帽子摘了吧,这里除了朕和你,没有别人了。”
“皇上恕罪,民妇不能从命。”
“大胆,不怕朕要了你的小命!”
“呵,皇上说笑了,即使民妇对您恭敬有加,您照样也会要了民妇的小命。”
帷帽后传来杨柳漫不经心的声音,她随手取出七根银针,眨眼间已利落地扎在云王的右手臂上,另一只手捏起一片薄刃,轻轻一扬,顿时血丝如线,缓慢流出。
云王微感吃惊,转目望去,却见杨柳捏着一只碧色小瓶,正将那些流出的血点滴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解毒啊,不然民妇进宫做甚?”杨柳扬起头,隔着白纱看了云王一眼:“皇上以为民妇进宫所为何事,为了那个薄情寡性的男人?”
这一个瞬间,已足够两人交换太多的信息。云王只听这一句,立刻便明白杨柳的意思。他忽地放声大笑:“不错,朕是有意替你相公搭桥牵线,怎么,这样的恩典,你要替他辞了不成?”
“呵,”杨柳嗤笑一声,在一国之君面前,这样的行为实在不敬。云王拧着眉,却听她轻飘飘只说一句:“还用我辞吗,他若不辞,这三天何以一点消息也没有……”
“你知道什么!”
云王双眼一眯,那双无力的眼瞬间变地像刀锋一样犀利:“你如此冲撞朕,就不怕朕牵怒方路遥?”
“不怕,毕竟,虎毒不食子!”
“果然大胆!”云王眯着眼,紧盯着杨柳施针的手,却见那手依然不徐不疾,别说害怕,连丝颤抖也没有。
“您也果然如他所说一样狡猾如狐!”
杨柳摘下帷帽,与云王视线相接。面前的老人在病苦折磨中已变地虚弱不堪,只有那份凌人的气势依然让人心悸。
“打我第一次听他说起时,我就猜到了。试问这天下间,哪有父子做对,却让外人得利的?更何况,这利,还是您的大好江山……”
云王沉默,对杨柳的话既不反对,也不点头。
“他说你狡猾如狐,虚虚实实,的确很难叫人捉摸。呵呵,其实,难捉摸不如不捉摸。只要定下心来想想,皇上您百年之后,这江山归谁,便能知道答案了。”
“哦,你不怕朕这是借他的手,用来磨练太子成材?”云王居然也不生气,只是靠回床头看着杨柳。
“太子成材?呵呵……”杨柳捂嘴而笑,笑地云王的脸一下子有如黑炭。“太子好男色,府中至今无所出,他最爱的人,不就是我的小叔?更何况,他一向听话,却不是听皇上您的话。”
这等宫闱秘辛,杨柳可不会有顾忌,她扬了扬脸:“皇上,您替我相公牵线搭桥,莫不是想暂时稳下楚国,好为接下来的政变做准备?”
此话一出,云王骇然变色。若说杨柳之前只是让他略有诧异,此刻已让他心生戒备。
“女人有时候不需要太聪明。杨氏,你如此招摇,可是在向我示威?”
云王一声冷哼,若在平时不知吓掉多少人的脑袋,杨柳却只是取针止了血,对着那小半瓶鲜血细细闻了闻,一转头却若无其事地说着:“好像真是毒,看这情况,约莫有半个月了吧。”
“朕还有多少时间?”
“嗯,大概也是半个月吧。”杨柳自信一笑,“当然,这是在我来之前。”
人因自信而美丽,却也因自信而令人心生警惕。云王忽然出其不意地笑说道:“你很有本事,看来遥儿喜欢你也不是坏事。你既然聪明,就该知道朕的良苦用心……”
“皇上莫非想让民妇去与您做那说客?”
“哈哈,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你是朕见过的女子中最聪明的,怎样,你可同意?”
“当然,我为什么不答应。若有一日夫君登了皇位,我再捞来一个后位也不是难事。我可不像我相公那么傻,有好机会,也不懂把握。”
“是啊,好机会!聪明人才不会争一时之长短。”
两人互看一眼,相视而笑。只是这看似和谐的笑脸之下,各自打着什么算计,却无人知晓。
一步一步行出宫来,帷帽之下的容貌仍有三分平静,只有杨柳心中明白,在内殿中短短的一瞬,虽然看似放肆,其实捏着一把冷汗!她望天舒了口气,这回,可真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然而,一想到怀中那方锦帕,她又忍不住皱起眉头。按吴敏说的,这老皇帝会把方路遥藏在哪里呢?
前方宫门已经遥遥在望,忽地身后有太监急急向这边走来,她才刚回头,就见那太监已风风火火地行至她身边,急咐一句:“小心!”
突兀的提醒让杨柳一愣,再抬头时却已不见那太监的踪影。“小心?”什么意思,让她小心谁?
心中正在思考,忽听身后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与我将这胆大妄为的刺客拿下!”
两臂一紧,已有禁军上来将她轻松挟住。头前一空,帷帽被当场取下,随手被扔在地上。
刺眼的阳光让杨柳禁不住转头眯起眼,耳边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命令:“大胆刺客,竟敢行刺皇上,来人,将她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等等,什么行刺?”
杨柳急喊一声,然而,那人却毫不理会,转身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渐行渐远。那身影如此眼熟,一时之间竟让杨柳怔了怔。
禁军们粗鲁地将她拖出去,粗糙的石板磨破她的膝盖,杨柳奋力转过头,却只能看到那身后越行越远的华丽宫殿,日光照在屋顶的琉璃瓦上,泛出冰冷而刺目的白光……突来的行刺,以及那熟悉的身影,一切,冷地让她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