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的小孩子突然间哭地满脸通红,方路遥抱着哄着也不济事。
旁边侍候的丫环仆从慌了手脚,至于正斗地兴头上的众女子们,更不知该如何反应。
杨柳与解语跪地离方路遥最近,抬头便能看见前方约两米处的父子,消瘦的男子抱着胖嘟嘟的男婴,解语瞅着小声嘀咕了句:“莫不是吃坏东西?”
杨柳一怔,下意识地去看解语,以她的为人,怎会如此莽撞?
方路遥的目光朝两人看过来,心细的杨柳立刻发觉解语颤抖着朝自己靠近,心中顿时了然如镜。
医女炎心死了,照顾小孩的换成了随侍而来的宫中御医,不一会儿就传来消息说,小男孩是因为吃坏了肚子,至于具体吃坏了什么,那便不得而知了。
小孩被抱回来的时候,已经整理地干干净净,方路遥抱着一阵哄,修长的手指抚过胖胖的小短腿,出乎意料地又惹来一阵哭。他皱着眉,将小孩的裤子脱下,偌大的乌青印子整地他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席上的气压低地诡异,包括骄傲如史静之流,都静坐着一言不发。最终,白如玉的死没有追究到雪姬头上,不过她却因为照料小孩不当,而被遣送回家。曹升命人将那老婆子的双手折断,客气地将几人送出庄门。
庭院寂寂,风光无限的雪姬轻易便被扫地出门。众女心中压抑着,却不免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这一打一压让她们看地明白,在那位爷的眼里,庄里的女人死几个都不要紧,可一旦涉及小孩的安危,即便是一个乌青印子,也是不能饶恕的大罪。
杨柳从席间退下来,一阵风吹过,顿感五内俱寒。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已冷汗一片。方路遥刻意的保护,只会让小孩陷入更大的危机,聪明如他,到底在布什么局?
解语从后面追上杨柳的脚步,在她身边一蹦一跳地走着,双手背在身后,快活地像只小鸟。
“我还记得那天她将我们送去梨花小院的时候,那样子看起来多高傲,活似谁也不放在眼里。可是现在好啦,她被送回家,以后这意柳庄就清静啦!”
解语伸个懒腰,长吁一口气,忽地又凑到杨柳面前,眨着眼问:“哑女,你猜是谁让少庄主吃坏肚子的?”
杨柳的脸上现出一丝惊色,解语狡黠地笑笑:“我可没那本事,不过我听说负责膳食的那些人全被曹管家抓起来了呢,其中还真有心怀不轨的,大概这会儿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吧。”
她耸耸肩,说地仿佛是今天天气不错般轻快。阳光照着她白皙俏丽的脸,才十几岁的少女,已经学会了朝人含蓄而羞却的笑。杨柳一惊,回转头,便看到方路遥正带着人朝这边行来。
杨柳规矩地跪到一边,那穿着黑色银边衣衫的男子在两人面前走过,忽地脚步一顿,带出他略微含笑的声音:“这回还有奸细吗?”
杨柳紧紧低着头,直到那人过去,才对上解语疑惑而热切的目光:“哑女,什么奸细?皇上居然会对你说话耶!”
杨柳大感头痛,两人一路纠缠着回到华芸的院落,第二日,便听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雪家倒了,判地还是通敌卖国的大罪。
雪姬的父亲在朝上原任兵部主事,却屡次延误军机,后被人揭发与楚国人私通,昨晚被抓了个现行,人证物证俱在,雪氏一门,其人尽数斩杀。
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雪家在朝上的势力尽数被瓜分,而原本是兵部主事热门的史家,却出乎意料地在这次政治风暴中败北,输给了一直名不见经传的华家。
朝堂走势,在意柳庄这处小小院子里,体现地尤为明显。说不清是谁左右谁,只道华芸病容见好,庄子里的女客们便对她热络起来。反观史静,却是门庭冷落。这位骄傲的女子不知是否受了教训,连着几日也未出门,倒听人说关门做起学问来了。
意柳庄这些女子如何,并不是杨柳关心的重点。她依然在关注着少庄主的一举一动,那个一岁的小男孩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儿子,让她也无法说清。
“从宫里传出的消息,大人当时所生确实是一名男婴。只是出生之后即被皇上抱走,连消息也被压下,青云还未查出这其中的缘故。”
今日十五,是意柳庄女子得以出门的日子,杨柳随着人流出了庄,便至城中一处落脚。她看着面前恭敬的女子,忍不住捏了捏眉头,这几日有些过于劳累了。
“大人,雪家曾是当年设局陷害您的人家之一,这次我们的人刚查到他与楚国人私通,想不到皇帝的动作竟然比我们还快。”
“他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不过一直拖着,时候未到罢了。叫姐妹们小心些,云国的密探在这里根深蒂固,硬碰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我们也不需要与他们做对。”
“是,大人!”
杨柳抬头看了那女子一眼,她低着头,躬着的身子却有些僵硬。她能想象她现在的表情,一定是不甘不愿。
“其实我并不怨恨方路遥,说实话,在我的心里,若一个皇帝没有数目庞大的后宫,那么这个皇帝显然当得不够成功。”
“大人?”那女子抬起头来,清秀的小脸满是不解。“大人不希望您的夫君对您一心一意吗?”
“青云,你还小,不知道希望不能代表现实。”
杨柳顿了顿,便伸手摸摸她的头,“回去和萱姐说,我不恨,也不想姐妹们背上这无意义的感情包袱。”
“杨姐,那,您不想回宫了?”
杨柳站起身,看着窗外高挂的圆月,却只是低喃一声:“十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