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别说话。”
离绯淡淡地斥一声,专注将手头的一副春景绘完,这才将墨迹吹干,头也不回地朝身后人说道:“你看这副画如何?”
“般般。夫人……”
魈很急,离绯看地出来!只是她淡淡地扫了眼窗外,斜花疏影中,有暗香浮动。“这里的景色不错,公子,不如你也来画一幅?”
魈的脸色立刻难看,他瞅了眼离绯手中的笔,颇有不屑为之的意味:“大丈夫建功立业,谁耐烦这些东西。”
“公子。”离绯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纸笔,眉眼间淡淡的,却是不怒而威:“公子自失忆后,性格变了许多。”
她语中带笑,面对着他却没有半分笑意。纤长手指在桌面上“笃笃”敲出两下,顿时,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弥漫开来,风吹却凝而不散。
魈乍闻,立刻面色大变,四肢酸软,连清醒的头脑也顿时变地迷糊。
眼前的离绯忽而展唇一笑,明媚的笑意能另百花催折,连他看了都不觉怔住三分,只是她却半侧着向窗外,阳光洒落,惊起一片香风涌动。
惊艳只是一瞬,忽地不知何处飘来一股茶香,待魈惊觉时低头去看,只见长长画桌上,留着八个绢秀小字——
“瞒天过海,柳暗花明。”
他再转身去看时,离绯已然离去,满室空余寂静。忽地,他有些懊恼起自己的鲁莽来,既是受命潜入,为何却沉不住气?
离绯缓缓行出屋来,才走几步,便看到玉如意站在前方,阳光斜斜,照出树影斑驳,他穿着一身月白,面上带着清清淡淡的笑。
“觉得他是真是假?”
牵起离绯的手,他缓步朝前走。离绯的目光在两人手上扫过,神情似笑非笑,“真如何,假如何?过去的方路遥什么样,我已经忘了。”
“哦?”玉如意似有兴趣,“忘忧贴果真如此厉害,连心爱到你这般的人都可以忘却?”
“呵呵。”离绯弯唇轻笑,“连你都可以将心爱的我送出去当探子用,为何我就不能忘记一段昔日的旧情?”她眨眨眼,语气满是戏谑,“刚才在屋里的话你都听见了,还问我做什么?”
玉如意的面色有几分阴沉,离绯淡淡笑着,这一日来他可谓招式用尽,到底摸不清魈的真假。若说真,行事处处看来像真,若说假,以方路遥的谨慎,如此轻易被抓到,反而可疑。
玉如意一时咬不定主意,只是他到底心思沉稳,很快便恢复他惯常的云淡风清:“不急,我知道你一定会告诉我答案的。”
离绯面色一变,说出的话也不免咬牙切齿:“你试过他的功夫,比过他的字迹,如今也让我替你试探过,还想如何?”
“终究是一日夫妻啊!”
玉如意笑着不说答案,逼着离绯瞪他良久,不得不低头妥协:“你再多给些时间,让我慢慢试,总会有答案的。”
“好啊。”他微笑,“过几日宫中会来人,你慢慢试无妨。”
“你!”离绯气急,冰霜似的面容也不免染上些许红晕,“好,只要你到时将睿儿治好!两天内,我一定给你答复!”
话毕,她再不肯看他一眼,转身便走回自己房中去。不一时,有人送来她的字条,上列着数种食材,凑齐四道小菜,并言明晚上将亲自下厨。
玉如意对着那些菜色端看良久,见无啥特殊,这才吩咐人下手去办,事情进行地顺利,以他的小心,自然将厨房严密监控起来,出入的除了自己人之外,别无其它。
待四菜上桌,魈已等候多时。房中只有他二人,离绯提起酒杯,缓缓替他满上。
“夫人,白日多有得罪。”他举杯道歉,声音压地极低,似也在忌惮屋外偷听之人。
离绯却摆摆手,“说不上得罪,毕竟你我早已生疏。”
魈低下头,心思着如何才能躲过外头的耳目将自己被派来救人的目的说出,却忽听到离绯轻柔的问话:“你还记得之前多少事,与我说说。”
魈虽然心中诧异,但看离绯的神色,从容而淡定,竟让人无比安心。他此时才忆起,这女子在失忆之前,是何等的敏睿,自己的目的,也许早已被她看透。他心有不自在,却又同时暗暗松气,将自己知道的关于两人间的事缓缓说出。
谈至他莫明被巫蛊之术控制时,才看到离绯轻挑眉头:“巫术还是蛊术?”
“巫术。”
离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然而灯下的那一错目,魈却疑惑起来。是否是他看花了眼,为何在她眼中看到点点笑意?
“夜深了,公子觉得离绯这菜做地如何?”
魈顿时猛抽嘴角,满满的四盘菜,哪里动过了?可一看离绯毫无笑意的笑脸,他只能点头:“不错。”
“既如此,离绯明日便请公子吃一顿更不错的。”
魈顿时哑然,夜深人静,他却吓地全身发毛。离绯的笑容竟让他越看越觉得诡异,那森然的笑脸,却像掩藏在无穷尽的黑暗中,带着狰狞,与报复的快意……
“你,你别轻举妄动……”
离绯凝目,挑眉,简单的动作却让魈一下子醒觉,周身顿冷,酒醒大半,才惊悟自己又说错了话。他小心翼翼地偷看离绯,见她并不怪罪,这才暗松一口气。然劫后余生,又为自己的举动懊恼,他怎么在一个女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天色不早,公子安心入睡。”
她起身走人,却忽地从袖间飘落一方手绢来,暗香盈动,魈不觉将它收入怀里。只觉佳人已走远,头却无冤无故地晕沉起来,“砰”地一声,终于睡死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