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医。”
孙悟德刚给如美人号完脉,行至院中,听到呼声,停下脚步,侧首望去,只见如颜正坐在廊下饮茶,白衣胜雪,皓皓如皎,姿态清新优雅,身侧纱幔纷飞,淡香浮动,翩然若仙,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个被困禁宫的女子。
单凭着这份怡然自在,孙悟德就要高看她几分,嘴角弯起一抹笑意,心中生出一分奇异,他举步朝如颜走来。
“臣见过李夫人。”
“请大人叫我如颜,我说过,这里没有李夫人。”
“既无夫人,又何来大人?”孙悟德回道。
如颜淡笑,没再多说,只做了个手势。
“请!”
孙悟德微微颌首,便依言坐下了,一旁的红桃及时上前沏茶。
“不知不觉就在飞翔殿关了半年。”如颜突然说道,却并无感伤,柔柔地看着院墙边的一树红枫,热火般灿烂夺目,孙悟德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是啊,老夫都差点忘了,如今已是金秋。”
“说到底,终是如颜连累了您,若不是当日一劫,您此时应是与家人品茗共欢……”如颜说着,越发惭愧。
“若无当日,又何来今日的这份悠闲宁静?”孙悟德讳莫如深一笑。
如颜眸光一闪,状似随意地问道:“飞翔殿是否太过安静了些?”
“快了,不过月余。”孙悟德闻言,笑意更深了,半晌回说,却是别有深意。红桃翠李纷纷不解孙太医这答非所问的话语。
“咳咳。”如颜闻言一愣,些微的尴尬。
“既然关心,何不自己去看看呢?”孙悟德转头看向如颜。
“谁说我关心啦?不跟您闲扯了,如颜回了。”说着,她就带着红桃翠李往内殿去了,弄得两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只有孙悟德看着如颜窘迫地匆匆而去,摇摇头,嘴角呛出更浓郁的笑。转而看向墙垣下,那片小小的地域,植满了芳香紫苏。紫苏,和血,温中,止痛,安胎!若不是关心,何必种它?想着,孙悟德端起茶杯,淡泯一口,这个结,终是快解了。
明月夜,高台上,白袍玉女,迎风而立,衣带飘香。
“属下参见钜子。”
“我虽为钜子,你却是我的凌大哥,以后莫要如此。”
如颜头也没回,仍旧昂着头,痴迷地望向青天,抬手,似是想要触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那轮圆月,却终是知道无法触及,手便停在了半空。
凌翔云同样痴迷地看着她,皎洁的月光洒在她光洁莹润的侧脸,更显冰清玉洁,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明月,长长的眉睫扬起优美的弧度,黑葡萄似的眸子,与耳畔的明珠一样,熠熠生辉,却更加水润莹亮,细若游丝的乌发,随意挽了一个髻,用一根鹅黄的丝带束着,那一抹亮色就随着发丝轻舞飞扬……只是,那眉梢的一抹忧愁,又是为谁而生?
她静静地看着当空皓月,他亦静静地看着美人如斯。
谁也没有说话打破这片宁静,连呼吸也变得细微绵长。
终,她眼中莹亮的光芒一暗,眸子瞬间覆上水色般淡雾,默默收回了手。
他亦收回了目光。
“我上次说的事,怎么样啦?”
“五门均已收到消息,纷纷表示尽快集结下属力量,结成之日,但凭钜子吩咐,只是……”凌翔云一顿,如颜转而望向他。
“我到时候会把钜子令拿出来给他们看,不会让他们不明不白跟着我拼命。”
她早就料到,任谁也不会那么轻易相信凌翔云带去的消息,毕竟钜子令消失了三百年。恐怕,此番前去通传消息,凌翔云也没少游说,或许还听了不少难听之词,想着,望向凌翔云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倒让他一愣,红了脸色。
如颜回转,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凌翔云吃了一惊,呆呆看着她,晃了心神,若是这样能让你笑,我便甘愿,更重要的是,这笑,只为我一人。想着,不由也醉心地笑了。
如颜微微咳嗽,凌翔云才回过神来。
“还有一事。”如颜疑惑地望向他,他才又道:“水门门主失踪了,我是与水门门下艺类接洽了此次事宜。”
“失踪了?水门属哪国?”
“大汉。”
如颜微愣,心里突突跳了一下,直觉事有蹊跷,但却朝凌翔云点点头,没做多说。
“对了,义父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得以相见?”他顿了顿又说,“我也想问,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说完,凌翔云竟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我还有些事要办,等事情办完就走,快了,不出一个月。”如颜神情淡然,凌翔云心中却翻江倒海,喜不自胜。
“夫人,夫人,如美人要生了。”翠李匆匆跑进来,一路急呼。
“要生了?不是还有半月吗?”如颜拉住翠李,忙问。
“孙太医说是早产,皇上早前派来的接生仆妇已经在了,不过,似乎情形不太好,婢子在外,只听到如美人的呼声,怕是难产。”
如颜眉头一挑,提着衣裙就往外去,直奔如烟的住所。
到了门口,只见早已忙乱成一团,一盆盆血水端出,看得她心惊胆战起来。
“孙太医,怎么回事?”如颜此时还算镇定,忙拉过外间的孙悟德问询。
“如美人难产,形势凶险,老夫正在想办法。”孙悟德颇显无奈。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如颜直直往里间冲去。
“诶,夫人,你不能进去呀!”红桃有心拦她一拦,却没能阻止,只能一跺脚,跟着她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