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颓软地滑落在地，仰头靠在墙上，望着某个未知的角落，目空一切。
许久以后，直到红桃翠李找到她为止，她才恢复了平时的模样，面无表情地沐浴更衣，却怎么也洗不去满身的血腥。
她不敢抱孩子，把他放在自己的床上，看着他无知的纯真，渐渐安宁。许是心累，许是体乏，不久，便趴在踏上沉沉睡去了。
再醒来时已是半夜，屋里屋外一片安静，居然连一盏灯都没有点，如颜顿觉奇怪，看了看刘髆，正憨憨的睡得香甜，不由一笑，起身拿起火折子点燃就近的烛台，脑袋昏昏沉沉的，总觉得晕眩。
忽而，一声凛冽的哭声传来，如颜一顿，细细去听却没有了。她当然不会以为有鬼，直觉飞翔殿中出了事，忙一把抱过孩子潜出房间。
四周一片黑暗，安静地离奇，风都似带着呜呜的哭声。穿过内外二殿，一眼就看到院中有火光闪烁，她心里没来由的一惊，竟不管不顾冲了过去。
踏过院门，只看到一片血光，飞翔殿所有人都聚集在内，之外围着一圈禁军，一个个拿着武器，直直刺向里面的人，他们都被堵上了嘴，防止发出声音，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惊恐，不断的有人倒下，一片血泊无声的染红了土地，这是一场屠杀。
“住手！”如颜急呼，谁知，领头的那人见到她忙向手下做了个手势，他们的动作瞬间加快。
如颜顾不得吃惊，飞快向前跑出，有人上来阻拦，却因为手中拿有武器，不敢触碰她，她就灵活地躲过他们的阻挡，奔进内场。却看到青梅直直倒在她的身前，双眼忧伤绝望地看着她，一手抬起，渴望得到她的救助，一切都晚了。
不过眨眼之间，如颜不再犹豫，扑到朝她摇头晃脑，紧张地示意，让她不要靠近的红桃翠李身上。她们竟是这场屠杀，仅存的两人。
“你们谁敢杀她们，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满场皆惊，红桃翠李更是惊愕地呆住了，瞬间眼泪簌簌而落。
“夫人，这是陛下的旨意，仆也只是奉旨行事，望夫人莫要为难小人们。”
领头那人上前一步，跪在如颜面前恳请，她这才注意到，此人居然是苏文，那么这一切，的确是圣旨无疑了。
如颜像是没有听到，一双妙目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苏文见如颜的模样，也不敢贸然行动，只能跪在地上，继续开口。
“夫人，这都是为了五皇子和夫人您呀，请您为五皇子的将来考虑。”
苏文话说得很含蓄，该表达的意思却十分清楚。如颜顿时一晃，险些跌倒。
这一场杀戮的因由居然是她和这孩子，为了五皇子地位的名正言顺，为了他有个煊赫的身份和光明的前程，必须使知道真相的人闭嘴，杀人，便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
她知道，也承认，却无法苟同，若是知晓会有这样的结果，那么她不会一意孤行非要亲自养护这个孩子，她也不会让那些皇家所不能容许的秘密被这些无辜的人们知道，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从飞翔殿光明正大出去的那一天呀！
她顿时瘫软在地，原本的怒气化作心头的痛意，分分蔓延。她无力挽救，更没有立场阻止。
苏文见如颜恍惚，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把握好分寸预备下刀。
“不行！”
如颜一声厉喝，清醒过来，仍旧挡在红桃翠李身前。
“她们是我的贴身侍女，忠心于我，绝对不会说不该说的话。”
不能再错下去了，只要能够保住她们，那她便是拼了全力也要做。
“夫人，这……”苏文显然没想到如颜还是这么执着，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还是那句话，想要杀她们，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如颜坚毅地看着对面的禁军。
身后的两人愕住了，呜呜咽咽摇头，示意夫人走开，无奈如颜根本就没理会她们。
苏文这下子就更不能轻易动手了，心里头憋屈地看着如颜一动不动的身形。
双方僵持不下。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宫门突然开了，一身天子玄服的主上举步而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人跪拜在地，恭敬，臣服。
“怎么回事？”主上看着软倒在地的如颜，苍白的脸色在火光的曳动下，忽明忽暗，莹亮的眸子，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回皇上，夫人不许禁军处理那两个宫婢。”苏文忙不迭回道。
主上什么也没说，走到如颜身下，伸出手来扶住她。
如颜身子一颤，几乎要向后躲。这位英明的帝王，睿智、果决，甚至残忍得没有血性，这样的他忽而让她害怕，只想躲藏。可是她不能躲，她的身后还有两条人命等着她来救。
“皇上，你放过她们好不好？我保证她们不会乱说，就当是为髆儿积德好不好？”
殷切的希望，看到的却是天子黑沉的脸色，冰冷得毫无温度可言，真的不可以吗？真的救不了她们了吗？
“我是天下人的皇上，不是你的皇上，下不为例。”
半晌，主上突然开口，让如颜愣了一霎，脑袋有些混乱，他黑脸的原因是这个？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主上已将目光转向了她身后的两人。
“记住，你们的命是李婕妤救的，若是日后有半点违逆她的意思，朕绝不会让你们死得像今日这般容易。”说完，主上拉过还在发愣的如颜的手，一起往飞翔殿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