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孙老太爷更衣完毕,偕同老夫人一起来到客厅,柳君瑞正坐在椅子上饮茶,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破旧长袍的男人。
“啊呀,孙老太爷,久仰久仰。”柳君瑞站起身来拱手道。
“哪里哪里,久闻柳公子盛名,今日得见果然是仪表不凡啊。”孙老太爷又指着老夫人说道“这是拙荆。”
柳君瑞又转向老夫人“老夫人安泰。”
“柳公子多礼了。”老夫人点了点头,眼睛却不是看向柳君瑞带来的这个男人,此人脸色呈现出饱经风霜的老态,眼睛小而有神,一边显得稍厚的嘴唇不时颤动,仿佛嘴里在咀嚼着什么,下巴上还挂着几绺凌乱的髭须,身上一席脏兮兮的破旧长袍,长袍下摆和两侧有着大大小小的补丁,两条袖子一长一短,左手覆盖在袖子里面,右手则孤零零地露在外面。
这人见了孙老太爷和老夫人也不作揖也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恰如四周无人一般。
孙老太爷和老夫人对视了一眼,这个举动明显流露出浓浓的不信任。柳君瑞笑道“孙老太爷、老夫人,看来您二位是信不过这位先生啊。”
“哪里的话?我们可是深信不疑哩。”老夫人尴尬地笑道。
“二位不要看这位先生如此模样,这位先生可是本地有名的大神。”
“越发荒唐了。”孙老太爷说道“城里的众医生都来看过的,都说小女乃是得了头病,怎么叫了一个大神儿过来?”
“不然!”大神儿终于开口了“医生们乃是看不出令爱有什么病症,为了保全颜面故而伪称令爱有头病而已,如若不信,可派一小厮前去医馆问罪,到时候自有分晓!”
“这……”孙老太爷将信将疑,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开口道“这如何使得?”
“罢,便让我去做这个恶人罢。”柳君瑞笑道,派人唤来贴身仆人,道“你即刻动身,去某医馆,言说我已知晓了他们的把戏,让他们送钱来,不然我就要禀告孙老太爷了。”
“是了。”仆人应了一声,退下去了。
柳君瑞只管在旁边饮茶闲坐,孙老太爷和老夫人面面相觑,请来的大神闭了眼睛只在椅子上打坐,也不喝茶,也不说话。
不一会,仆人回来了,拿了一包纹银说道“那医生说了,先给这些,剩下的改日付清。”
“如何?”柳君瑞接过纹银对孙老太爷笑道。
“这……”孙老太爷和老夫人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啊呀,真是神人啊。”孙老太爷对着大神拱手道“刚才多有冒犯,请您恕罪、恕罪。”
大神笑了一下“哪里的话?我本就是为老太爷解忧而来,带我去看看小姐情况吧。”
“好、好。”孙老太爷笑道。
一行人正要出发时,门外又来了一个家仆,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向众人行了礼,然后在孙老太爷耳边小声嘀咕两句,孙老太爷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转身对老夫人说道“劳烦夫人去替我处理此事吧。”
老夫人也猜到了,定是李家那边又来催促了,于是点了点头,告辞离开了。
在路上,孙老太爷还不停地嘱咐“小女自幼喜好武事,自从发疯后行为暴躁,已经打了好几个医生哩——先生注意台阶——先生此去千万注意,切莫要受了伤啊。”临近孙二小姐的闺房,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坏了,竟又教她挣脱了绳索。”孙老太爷又想到上午的鸡飞狗跳,脸上顿时露出恐怖的神情来“一时间怕是制不住她。”
“无妨,小姐发疯的缘故,我已了然于胸。”
“恳请赐教。”
“小姐乃是对婚事不满,怨气缠身使得身体虚弱,肮脏污秽之物见有机可乘,于是附着在小姐身上,故而发疯,此乃‘作祟’也!”
孙老太爷听得是云里雾里,“这可如何是好?”
“我自有方法。”
柳君瑞接过话茬“如此,小姐必然对老太爷感恩戴德,婚事自然迎刃而解,老爷不失爱女,小姐喜结良缘,真是一举两得啊。”说着,柳君瑞又作了一个揖。
孙老太爷大喜道“那就劳烦先生了,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啊哈!”大神突然发出一声怪笑,右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铜铃开始猛地摇晃起来,左臂宽大的袖子里赫然伸出一只宝剑上下挥舞,双脚飘然,身上做出各种舞蹈的模样,嘴里还大声叫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孙老太爷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急急回过头看向柳君瑞,柳君瑞笑道“此乃驱邪之法,老太爷不必惊慌。”
说话间,只见那大神做出仙鹤飞翔的样子,扑棱着宽大的袖子,开始围着房屋转圈跑,一边跑还一边叫道“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念完这句又做出狮虎猛兽的样子,弯着腰做出猛扑的姿态。
孙老太爷被这一系列举动唬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身边的柳君瑞露出微笑,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此时的屋内,孙二小姐被这一系列举动逗得哈哈大笑,躺在床上几乎直不起身来。估计大家早就猜出来了,尽管我遮遮掩掩,但是这个大神儿除了赵子君还能是谁呢?这家伙倒是一点创造力都没有,直接把《千字文》一字不差搬出来用。
沿着屋子又转了两圈,赵子君暗叫不好,怎么?这家伙忘词了呗。这种场合没有结尾可不行,只能拿别的接,于是就听见那边赵子君接着瞎嚎“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切糕蘸白糖……”好哇,连《百家姓》都出来了。
孙老太爷也听出来有点不对味了,怎么画风变化这么大?柳君瑞见状赶紧转移注意力“老太爷,您看天黑了啊。”
孙老太爷心说:废话,我不瞎。但是嘴上还是得说“是,天黑了。”
这时候,房内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啊!”
赵子君听见房间里传出大叫便停下了脚步,寻思道:你可累死我了。
“这是何意?”孙老太爷说道。
赵子君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这是小姐已经摆脱邪秽之物的纠缠了,老爷可放心打开房门。让小姐修养几日便好。”
众人打开房门一看,只见孙二小姐已经晕厥,倒在床上没有了直觉。众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正是:不行光明计,偏用奸诈法。欲知赵子君接下来如何安排,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