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轩辕。
当时看到那个婴儿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一生的轨迹,将因她改变。
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年轻到四处奔走却没有一个部落的首领愿意收留我,我一遍遍地辗转在千沟万壑之间,也不过是为了能够填饱自己的肚子罢了。
直到那一天,我经过那片荒原的时候,遇见了她。
是一个弃婴吧,被人丢在了路边。
当时的我连温饱都解决不了,哪里又有能力照顾她呢?
只能忍住,默默离开…
却是经过的那一刹那,她嘹亮的啼哭震碎了我最后的防线,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那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父亲。
也想起了我自己。
那和豺狼争夺滴血的碎肉的时候,遍体鳞伤的自己。
那在激流间和无底的海浪搏斗的,几乎溺亡的自己。
那个在战争中被敌军围困的,几乎碎尸万段的自己。
那个,自己啊…
我转过身体将她抱在怀里,很小心很小心地碰了碰她娇嫩的脸,我给她取了一个简单的名字“妭”,希望她可以在以后的岁月中拔除凶秽,永远快乐吧。
……
“爹爹~”总是这样,随随便便就闯进来了啊…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十五年就这么过去了啊。
十五年,我从那个衣不蔽体的年轻人终于一跃而成了部落的首领,就算不能睥睨天下,至少也可以雄霸一方。
所以,我给它取得名字,叫做“有熊”呢。
一身恰到好处的缠身虎皮将她几近于完美的身材衬托地妩媚而野性,但是她那张宛若冰雪雕琢的无瑕面容简直美丽到了梦都无法比拟的效果。
“爹爹~你答应今天带我去狩猎的啊~~走啦~~”一脸期望地看着我。
“妭,和你说了多少次了,爹爹最近…”
“忙~”很不高兴地撅起小嘴,她大声地接道。
看着她一脸的失望,我只好向两边早已看呆的人说:“天笸、赭炎,你们两个…”
又是没有等我说完,她再次打断了我的话:“哼,我不要我不要,就是说你又说话不算数了,对不对?”
随后,是皮帘重重摔落的声音。
大帐内的人面面相觑,刚刚两个勇士这个时候也向我拱手询问道:“大王,是不是…”
我挥了挥手,苦笑了一下。最近,她和一个叫蚩尤的男孩子,很好吧。
思绪再也无法集中起来,飘散到什么地方,就只能在什么地方了。
也许,我老了吧。
和大伙儿刚刚一直商量着的,就是这个小笨蛋的事情啊…
眼前是怎么数也数不清的名帖,各个部落的亲王皇子们纷至沓来的国书信件,却是无一不是前来求赐婚姻的。
他们要娶的,却只是一个人啊,妭,你知道这有多麻烦吗?
这么多名臣武士和我一起出生入死都从未忧愁,却是为了你,弄得愁容满面啊。
挑挑拣拣,最后剩下的只有两张名帖了。
一张上,印的是九黎族族长长子蚩尤的名字;
这本该是皆大欢喜的选择吧,
但你知道吗?另一张上龙飞凤舞的虫鱼古篆却勾勒了一个你几乎不可能相信的名字呢
没有赘余,那两个字本就像象征着天地间唯一的法则的起点,是:“伏羲”啊。
上古的大神,也为你的美貌惊动了啊。
他是,三皇啊。
传说中的他一向和女娲娘娘形影不离的,怎么也会贪恋上凡间的美色呢?
原来神,也是这般的啊。
妭,你让我,如何是好。
风声,却是在不经意间走散的吧。你终于知道了整件事情,我原本就没有想要瞒着你。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想让你自己做主。
可你也是知道的吧,九黎族,可不就是伏羲化用三皇之力开创的神族吗?
若是不允,那你和蚩尤,都会受到莫大的牵连啊。
记得那日,你滑落的泪滴沾湿了干燥的坐席。从那以后,天就再没有下过一次雨。
大地变得龟裂开来,人民的生活水生火热,困苦不堪。
却也是因为这场大旱,原本辽阔的昆仑湖愈发地见了底,竟被发现了一把奇怪的神兵。
两面窄细的锋锐利而阴鸷,闪烁的寒光宛若是死神的眼眸,萦绕不绝的杀伐之气纠缠着上古洪荒之间无与伦比的灵力扑面而来……
我知道,也许是上天,让我去做些什么了吧…
第一次瞒着你,我带领着有熊最精壮的武士,杀上九黎!
是的,也许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其中毁掉选项,也算是一种思路吧。
那个年纪轻轻的蚩尤不愧是神裔后人,不但巫术通天地造化,就连号召能力,也非我能敌。
他不但召唤了一大批神族势力,就连熊虎野兽、山川草木也听他号令。
其实当时我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恐惧,甚至是欣慰。其一,他一定有能力来取代我保护你,我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其二我战死沙场,伏羲大神也没有理由再迁怒有熊氏族一兵一卒,大地也少了一次生灵涂炭。
而我,也终于可以休息了啊…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当伏羲大神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并没有组织任何一方的攻击,他用一句话取缔了所有的感情。
“那,就把他们统统杀掉吧。”
我原本以为这是玩笑,对抗九黎不就是对抗伏羲吗?
但是没有,伏羲大神派下玄女娘娘赐我遁甲天书,又派来力牧、风后助我一臂之力。接着,他撤去了蚩尤的灵力。
我按照他给的步骤,剥下夔牛皮,取下雷神骨,做成了一张可以置蚩尤于死地的战鼓。
可当我就要擂响神鼓的时候,蚩尤的双眸忽然显出的恐惧,不是对死亡,而是…
“不要啊!!!!!!!!!!!”是响彻云霄的凄凉声音。
巨大的雷骨没有敲在神鼓上,而是落在了一道忽然出现的火红背影上!
妭!为什么?!
看到她的鲜血喷在夔牛皮上,我只觉得眼前一黑…
蚩尤的身影宛若鬼魅,一把扶住了奄奄一息的妭。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眼里,第一次涌上了一层明亮的泪水。
“我…”几乎破碎的手指轻轻滑过了粗狂的脸庞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流淌下乌黑的血液。
随后汇聚成了两行再也忍耐不住的泪,滴落在妭被血染得鲜红的唇上。
“啊!!!!”令鬼神变色的怒吼,他却只能抱紧了,怀里逐渐冰冷的尸体…
再也抑制不住的痛苦如汪洋般流泻,蛮横而凶暴的力量远远超过了与我对弈时的千倍不止!
翻腾不休的悲伤直接化成了撕碎时空的力量,逐鹿之野顿时陷入了鸿蒙的混沌之中…
那一刻,在场的谁都会以为是盘古的神魂复苏了吧,是盘古,才有的神力!
“没有你…”渐渐低下的嗓音。
“没有你…呵,…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妭…我,我对不起…你…”
他举高了自己的手臂,径直插入了自己的胸膛,仿佛丝毫没有痛楚一般,因为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怀中永恒熟睡了的少女…
生生扭断了谁的经脉,鲜血淋漓的,是一串九铢铃铛…
“爹”他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我,疲倦地笑了笑。“这九铢铃,是盘古之心…”他忽然又放下了所有东西,苦笑着摇了摇头“就麻烦您将我和妭葬在一起好吗?”
是我听错了吗?这个桀骜不驯的年轻男子竟然哭出声来,是真的吗?
却是转身望去,在场英雄,无不泪落沾襟…
我自己,也是泪流满面了呢。
身后,是沉沉倒下的声音…
我一把将神兵拔起,我忽然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是的,该做些什么了呢。
看着将士们通红的炎眸,我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呢。
“诸位随我攻上天界,给我杀!”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我高高举起了手中沾满鲜血的九铢铃!
如潮水般的人前赴后继争先恐后地顺着无数结界攻上天界,人流之大,竟然使那根伏羲当年使用的建木轰然倒塌!
神界之上,是杀红了双眼的凡夫俗子。
神力是强大的,往往一阵神力的涌动,摧毁的是几百人的生命。
几百人倒下了,几千人补上!没有后退,没有迟疑!
到处是流淌的鲜血,就连护法的龙族,也加入了凡人的行列!
落荒而逃的高贵神祗们战栗地看着眼前疯了似的蛮民,仙瑞之气早已被腾跃的杀气替换开来…
由于三皇象征着天地,任何的损伤都会带来天地间的毁灭,所以当我最后冰封起伏羲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忽然间很累很累,这个天帝的位子我并不稀罕,我真正想要的,是我的女儿,妭啊。
妭,爹爹,对不起你…
随手一松,那颗象征着至高无上力量的九铢铃就这么滑落下去,滑落下了云端,渐渐变小,变小了。
小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点,渐渐消失…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凡世间忽然多了一个传说。
传说中有一株九铢铃,叫做蛊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