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没来过你这里。”
云昭昭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
她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子，脑子乱哄哄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天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不知道。她是给我打过电话，给我讲过她家里的事情，但也就这样了。我帮不了她什么，所以我没管。我照常睡的觉，准时起的床。”
云昭昭表现的很冷静。
“监控录像有显示兰萤出现在车站。难道不是去找你的吗？”
提出质疑。
“我说过了，我在睡觉。”
驳回。
云昭昭离开警察局的时候，身后的警察有意无意地说：
“据调查，兰萤一家并不和睦，少有团圆的日子。但就在昨天，所有人都集齐了，全部选择留宿在家，一个不落的死亡在睡眠时间。”
“经法医鉴定死因均为老鼠药。”
“兰萤口述是将致命的老鼠药加上安眠药混在了饭菜里。”
“疑点是老鼠药和安眠药的来处。”
“并且我们初步怀疑，兰萤具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云昭昭一步不停地回了家。
家里没有明显的搜查过的痕迹，但云昭昭知道有人来过了。
云昭昭叹了口气，重新打扫了整个房屋，连书桌上的东西都专门收拾整理。
她在自己的笔记本堆中发现了一本不属于自己的笔记本。
这本笔记本封皮简约黑白，跟她许多半新不旧的笔记本风格相似，很容易混为一体。
如果不是云昭昭习惯将每一本都认真擦拭，可能直接就忽略过去了。
她翻开第一页，纤长秀气的字体，写着“随笔”。
是兰萤的字。
兰萤故意放在这里的?
云昭昭想起那天早晨兰萤似乎是在写什么东西，只是她没有在意。
云昭昭心里跑过去通知警察的念头，但出于更多的思虑，还是先继续翻。
大部分都是连续的文章，部分地方有修改的痕迹。
偶尔穿插几句伤春悲秋的言语。
不是日记。兰萤很明显就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就只是随笔，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的那种。
到后面就突然出现了两种字迹。
——你是我的小仙女吗？
——是，我会守护你。
一种字迹是云昭昭熟悉的兰萤的字，另一种字迹云昭昭从来没见过。
——我害怕。
——不怕，我在。
——你会离开我吗？
——我会永远守护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守护。
云昭昭看着兰萤的字迹越来越潦草，内容无因无果，多是混乱的短句：
我害怕。
我好像熬不下去了。
帮我。
救救我。
快来救救我啊！
我要逃。
我藏了一把刀，帮我找到它好吗？
另一个字迹不断地回应着重复的语句：不怕。我在。
最后终于变成了：我会解决这一切，在朝阳升起之前。
另一个人格？
云昭昭又翻回去重新看了一遍。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的知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兰萤这样写。
这是最后一句。
下面记载着兰萤离开的那天年月日。
云昭昭看着这些字句，只觉得似曾相识。
“我活着就像罪过。”
仿佛有人在耳边说。
这句话就像魔鬼的低吟，潮湿的爪子拉扯灵魂，誓要将人类拽下地狱。
云昭昭脱力一般坐到了地上，天瞬间黑沉下去，细细的雨丝随着风飘过脸颊。
她的目光穿越时间，回到那扇紧闭的门前。
很冷。
她看见小小的女孩缩在宿舍门口瑟瑟发抖。
整个世界都是黑色的，而她被黑色包围。
雨从屋檐上滴落，每一次都会溅起水花，凉透人的躯体。
她想向她伸出手，还没碰到时女孩就似有所感的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稚嫩的脸，是她的从前。
从前的云昭昭望着现在的云昭昭，眼眸黑漆漆的毫无光亮。
“咳咳……咳！”
云昭昭剧烈地喘着气，眼前的幻象破碎重组，终于回到阳光明媚的现实。
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的。
还是想当然了。
她的目光重新移到笔记本上，那些字迹挣扎着像是要冲破纸张的禁锢。
云昭昭知道双重人格。
但她对双重人格的了解完全来自于脱离实际的小说，真假难断。
说实话其实云昭昭并不能理解兰萤杀人的行为，虽然这大概率是第二人格做的，但无论是主人格还是第二人格，她都是兰萤。
小仙女?
看起来像是保护型人格。
云昭昭低头闭上眼睛。
兰萤的第二人格是来守护兰萤的。
不需要云昭昭看守护。
事实上，她也无法守护。
更何况，云昭昭不知道该不该守护。
“这是你的命。因为你在乎，所以必须消失。你在乎的都得消失。”
云昭昭脑袋开始疼，疼得她再次出现幻觉。
眼前仍然有大片的黑色，黑色中央的小女孩比刚才看见的还要小。
云昭昭努力地甩着头，想要回归清醒。
意识的交错碰撞，使眼前的画面时黑时白，像是几种玻璃碎片被随意堆砌混乱。
耳边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清晰。
“我不想要这样……我想要人跟我玩……”
小女孩的声音干净纯粹，什么也不懂，单凭喜怒控制言谈。
“那你就要守护好你在乎的人啊。昭昭啊，你要记住，你的命不是你的错，它是你的责任。”
“奶奶我听不懂。”
“你会懂的。”
云昭昭一拳头砸上后脑勺，剧烈的疼痛终于将她拉回现实。
她单膝跪在地上，用手握住手机，眼花缭乱中拨通了电话。
“昭昭？”
轻佻不羁的声音，带着习以为常的笑意。
“昭昭？昭昭！昭昭昭昭！说话啊？怎么不说话？”
那边的声音带着害怕的情绪越来越大。
“昭昭我来了，你千万不要有事，我马上就到……”
电话被挂断了。
云昭昭垂下眼眸。
疼痛消减迅速，眼前的世界再次被黑色吞噬。
她记不清过去到底有多少黑暗，竟这样如影随形。
整个世界都是黑的，无心注意的雾气聚拢，包裹了这小小的角落。
秦殊赶到的时候，云昭昭像是睡着了一样靠着桌脚面容安和。
他舒了口气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不想以为已经睡着的人却缓缓睁开了眼，清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然后凑近。
羽毛般拂过额头的吻。
秦殊眼睛睁大。
然后看着云昭昭再次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将下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伸手拥抱，如同漂泊者回归乡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