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人惶恐地望着那黑衣男子,黝黑诡异的面具透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乐阳公主努力克制自己不发出声音,因为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现在所有的焦点都在城墙上半坐的男子身上。
刺客们绷紧了神经,与城墙上随意坐下的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最可怕的敌人,往往不是那些气息强大,上来就能掌控全局的人,而是像眼前这位明明看见身形,却无法捕捉气息。
五人不约而同翻转左手,纷纷亮出绑在袖宛处的袖箭,瞄准男子。几乎在抬手的那一刻,袖箭齐发,黑夜中望不见箭影,只能听见箭弹出机关“咔咔”的身响。
乐阳公主一同站在城墙下,那些人的举动尽收眼底。只是这么短的距离,如此迅速的动作,她根本来不及提醒,嘴巴张开还未出声,凌空便传来“噔噔噔噔噔”五下撞击的金属响声,无疑例外全部被挡下了!
男子调整坐姿,戏谑道:“何时辽人也开始用我们大秦的机关了,不说太卑劣了吗?”此话一出,乐阳公主心底一凉,这人说的居然是辽语!
“阁下,可否做个交易!”那领头大内总管模样地人阴郁开口道。无光的星夜,五支箭矢这么短的距离轻轻松松挡挡下,不仅仅是武艺高超,瞳力也颇为惊人,何时京都城出了一位这样的高手,他们居然不知道。
“什么交易?”男子高高在上,面对他们依旧吐露着辽语,有种老鹰捉小鸡的戏耍感。
“您夜探皇城,我们不知;我们行刺,您也不晓。各走一边,各行其事。”他试探般提议到,右手却偷偷摸往腰间,那里放着袖箭的箭支。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男子抬手,就是一镖,其中一人应声倒地,没了声息,怀中的右手正握着箭支。
剩下三个太监打扮的刺客,再也忍不住,握紧手中的狼牙刀飞身前往城墙,总管也趁这一机会,掏出腰间的箭矢,上弦瞄准,只是那方向却是这乐阳公主。
真是忠心的狗!男子嘴角勾起,露出一丝嘲讽。
乐阳公主也未想过会画风突变,矛头居然又转向自己。还在猜想两伙人的关系,还在思考为何一个用辽语,一个用汉语还能交流,就看见那总管的袖箭指向自己,脑海微微放空。
仅仅愣神的一刻,箭支已经射出。乐阳公主不懂半点武功,全神贯注下都不一定能逃脱,更何况是这分神之际,这下必死无疑!
乐阳痛苦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有些许湿润,眼帘下泪珠打转。却迟迟没有感到箭头入肉的痛苦,却听到“噔”的一响,抬头一看,一道黑影站在了自己面前!
总管睁大了眼睛,瞳孔收缩,恐惧和不可置信挂满了他的脸。一剑三人,一影黑色流光。他见过,就在黄昏十分的叶家武练场!
“不可能,不可能!傍晚时,我分明见你被叶望的龙舞刺中,最起码也要静养三日,才能行动自如!”总管像见鬼般魔怔,又乎的定在原地:“你不是叶府的林清!他的冲字诀没有如此流畅纯熟,你这才是真正的冲字诀,你不是林清你是谁!”
乐阳望着男子的背影,发现男子浑身在轻微抖动,不是害怕,不是力竭,不是冷。他是在不出声癫狂般地笑,他轻轻地摘下脸上黑色的面具用冷厉的目光看着总管。
“是你!是你!……”他来不及说剩下地话了,男子如同黑色的闪电,一拳打碎了他的牙齿,反手朝那总管背部一拍,一口碎牙尽数吐了出来。
总管还想挣扎,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低头挥去。细长的刀锋如风般无息,刮向男子的头。男子反身就是就是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乐阳公主此刻是他的正对面,不经想去看看他的脸庞,却发现此人已经带上了面具。
总管倒在地上,还想举刀再砍。男子一脚踩到总管的右手腕上,“咔嚓”一声,这支手再也举不起刀。
“我知道你什么也不会说,我也没打算让你说些什么。”男子冷冷地开口,却将踩着总管地那只脚缓缓移到他的右脚踝上,又是“咔嚓”一声,才接着说道:“放心,我会放你一命,只是不那么完整而已!”
他笑着,皇城的风有些冷。
过了半晌,他才缓步走到乐阳公主身边问道:“有没有手帕?”这是用的汉语,他的手上沾了些血,黏糊糊的。
乐阳公主一阵恼羞,此人好不懂礼数,这手帕是女子贴身之物,竟随意开口讨要。想说没有,却感觉袖口一凉,果然被那人抢去!
男子擦完毫不在意,随意丢给乐阳公主:“皇城宫内,你可熟悉?”
乐阳公主恼怒般瞪了一眼,收好手帕:“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你谁呀?”男子本不在意,听她强调,反而回过头看她一眼。
“我是……,”乐阳公主刚刚受到轻薄,乱了分寸,惊觉失言,再接着说下去时,语气有些低沉:“我是乐阳公主身边的宫女!”
她急中生智,当望向倒下地那几具宫女尸体时,便想出假冒伪装,却也不由的悲从心来。她们几乎从小就跟着自己,如今却为了自己惨死在这里。
乐阳一身素雅装扮,若不细看确实与宫女有几分相似。
男子不以为意:“宫女?还是公主身边的,那就更好了。”
乐阳深深看了一眼他,暗自警惕。
“我只是迷路了,带我到储卷殿就好,有劳宫女妹妹了!”男子笑盈盈地说道,与其刚才仿若两人。
秦国卷宗数以万计,大多都存放在储卷殿和御书房。御书房里卷宗大多都是当下机密要文,都是陛下亲自批阅。而储卷殿,都是陈年旧事,仅当做存放的地方。
虽说不是时下机密重事,确也是要地。但现在乐阳再不情愿也不敢不带他去,弹指间顷刻覆灭五个刺客,她不敢不从,只希望途中能遇到侍卫搭救。
说来也奇怪,一路走到储卷殿,途中竟没有遇到一个侍卫。这个人就像在天空中长了眼睛,行到路口有时便会要求绕行,离侍卫较近就点住穴道,叫她不能动弹和言语。
“有劳妹妹替我把把风!”
乐阳甚至来不及张口拒绝,就被点了穴道,站立在角落的柱子阴影后面,不易被察觉。身后一道劲风闪过,那人已经钻入了储卷殿内。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冷风席卷,冻人刺骨。乐阳公主本就出于孝道去请安,并无他事,穿着也单薄了些,身体不禁有些微微颤抖。
一个人静下来,就会仔细在脑海中回想之前的事情。请安之后被拦截这件事情本就诸多疑点,父皇召见自己为何要绕行,御前总管那么多,为何自己偏偏没有发现此人眼生。
乐阳好生懊恼,许许多多的细微之处都经不起推敲,比如拿刀的方式,除了那领头的人拿的正确,其他人都是单手持刀,一点都不符合边辽人拿刀的方式;辽人善骑射,却不善也不喜机关这种东西,怎么会用袖箭……
那人应该不是辽人,他手中虽持着兵器,却看不清模样,应当是柄剑。他说话吐词清晰,自然有力,年纪应该不过十八九岁,岂不是和自己一样大。
小小年纪武艺超群,却像一个魔头一样!脑海里有不禁浮现他处罚领头刺客的画面,也不知道有何仇恨,竟把他折磨成那副模样。
已经是深夜了,偌大的皇城静的可怕。到处黑漆漆的地方,让乐阳觉得有人在窥探。恐惧随着时间攀附心头,她的手已经被风吹的没有知觉。
“你在吗?”乐阳小声开口,眼睛迸发出惊喜,她现在居然能说话,她就可以呼救。
“我在。”背后那人冷冷淡淡地回复道。
呼救失败!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埋怨了一句,却没得到回应,显然兴致不高。
乐阳公主感觉背后的穴道轻轻被点了一下,身体一松,踉跄的站起来。回过身发现那人靠着柱子阴影处,不知喜乐。
“看过我的脸就不能活,你还敢回头?”那人冷冰冰地说道。
乐阳公主不受她的胁迫,反而笑道:“你不是带着面具吗?”
那人也不纠结这些:“你可以走了。”
“你不需要我给你带路了吗?”乐阳心里一惊,咬着嘴唇带着一点点惶恐地问道。
她害怕一个回她居住的寝宫,宫女提着明晃晃的灯都有人敢拦路行刺,何况这黑压压的路道。
“没有想去的地方。”那人眼里带着笑意。
“你难道没有听说乐阳公主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你就不想去看看?”乐阳微红着脸说道。
“听说不可信,反倒是觉得你模样端正标致,要不随我出宫,当一对神仙眷侣如何?”那人双手抱怀调笑道。
乐阳脸皮薄浅,刚刚那自卖自夸的一番话已经面红耳赤,现在又被如此调笑自然是不敢吭身。
男子耳朵轻轻一动,将手伸向乐阳。
乐阳还以为他要轻薄于自己,想要躲闪,可哪里来得及,那人只是轻轻一推,随后身形一闪,跳上宫顶,转身不见。
等乐阳回过头时,一帮御前侍卫已经走近了。
……
刚刚刺杀乐阳的地方,几道暗影来到此地。总管奄奄一息,胸口微微地起伏标志着这人还活着。
四肢像被人抽了骨头,如面条般瘫软无力。
几人连忙去搀扶,他却疼地满脸通红,大汗直冒,这时那些人才发现大人不言语,是因为舌头早已被割去。
还没走两步,那被扶起的总管像滩烂泥倒下,毛孔中血水涌出,整个人像被放气的气球,只剩下一副皮囊。
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瞳孔里全是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