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桃红就端了些清粥小菜来,见素问红光满面,像换了个人似的,大为不解,素问也不多说什么,只道肚子饿吃粥不顶事,又让她去端些米饭肉菜来,桃红都怀疑昨夜是不是有什么妖魔鬼怪给她施了法,便同芍药悄悄说了这事,芍药向来心大,道:“咱们姑娘向来拿得起,放得下,当年皇上大婚时,姑娘不也没哭没闹的。”
北疆传回战报,离国突然发动十分精兵,越过两国边境,兵分三路呈合围之势围攻占铁峪关,蛟龙军失去了方坚的督领,一时溃不成军,离国深入,就在此时,顾朗有如从天而降,带着程平之、方坚,将敌国十万精兵围困在铁峪关,断其外围补给,打算不费兵卒便灭了这十万兵将,离国这才方知轻敌上当,南国不过是掩人耳目,诱敌深入,直直的掉进了他们的陷阱之中。
消息传回来,素问只觉得舒了长长一口气,心中只剩下欢喜,盼望着顾朗能早日凯旋。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几天,宫中传来噩耗,太皇太后突然旧疾复发,性命垂危。
自从以为顾朗死后,素问就如同丢了魂魄一般,没再进宫看过皇奶奶,一时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晴天霹雳,锥心之痛,元彻特派专人来接素问进宫,为太皇太后尽孝侍疾。
见到皇奶奶气息微弱的睡于床塌之上时,素问完全不敢相信,上次进宫见她时,她精神明明好了许多,此时却面色灰白,眼窝神陷,意识昏迷。
卢礼业还在一边给她施着针,素问急忙问道:“皇奶奶到底怎么了?”
卢礼业皱着眉,似是也有不解:“微臣也不知,前些日子明明好些了,昨日突然又昏迷不醒,微臣来看时,已有亡阳之象,回阳固脱之后,仍是气息微弱,夫人……你要做好准备……”
素问怒吼道:“准备什么?你在胡说什么?”
她不信卢礼业说的,亲自给太皇太后把脉,果然,脉象轻浮,大而无力,中空软弱,实为亡阳之象。
“参附汤,快熬参附汤!”素问冲着内官宫婢们大喊着,众人面面相觑,透出难言之色,素问气得指着他们骂道:“你们聋了吗,快去!”
卢礼业道:“夫人,今日参附汤也已喂过两回了,第二次的汤药,已是喂不进去……”
“喂不进去就灌肠,总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
“夫人!”卢礼业跪地唤道,“您就不要再折腾太皇太后了,夫人心里清楚,都是没用的……”
素问颓然滑落倒地,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半月之前,她还好好的,还和我讲过话……”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上次病倒,虽有风鸣草救急,但毕竟伤了根本。这次应是又听说了顾将军的事,一时气急攻心……”
对了,一定是为了顾朗的事,顾朗说了,假意定罪的事只有元彻和他知道真相,皇奶奶也是蒙在鼓里,皇奶奶一定是为了顾朗之事,担心自己,才会旧疾复发,病如山倒。
素问遣了众人出去,自己一个人留在太皇太后的寝宫里,她知道皇奶奶喜静,怕喧闹,她想安安静静静的陪着她。
她还是固执的给太皇太后一点点的喂着汤药,那药一点点的顺着嘴角流下来,她就一点点的拿帕子擦干净,再喂,多少能喝进去一些。给她做着隔姜灸,看着艾灸烧着的烟雾,她笑着说道:“皇奶奶,您向来怕冷,现在暖和了吧。”
晚上,她也不肯睡,端了盆温热的水,给她擦完身子后,一寸寸在她身上揉捏着,“我看又要下雨了,您身上又该疼了,我给您好好揉揉。”
夜已深,她蜷卧在太皇太后身边,不停的说着话。
“皇奶奶,再过生辰我就十八岁了,您不是说了吗,十八岁会好好替我过,还给我备了大礼呢。”
“顾朗没有死,他现在在北疆把离国打的落花流水呢。您之前说的没错,除去他那个妾室的事来看,他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其实,连他的妾室都不是真的,他就是个完美的好男人,皇奶奶您再也不要替我担心了。”
“皇奶奶,要过年了,今年我要跟桃红学女红,也给您做件新衣裳,不,做衣裳太难了,我给您做双棉袜吧。”
说着说着,素问已是泪流满面,她轻轻抱住太皇太后,道:“皇奶奶,我没有亲人了,您不要抛下我……”
昭仁殿中熏香袅袅,元彻正在批阅奏章,荣宝小心翼翼的进来,犹豫半天不敢开口。
“有什么话便说。”元彻头也未抬。
“冯宗姬在太后寝殿已经连续四日没有出来过了,除了送汤药吃食的,也不准任何人靠近,皇上您看这……”荣宝了解元彻的心思,从来不在他面前说“顾夫人”,依然按以前一样,叫她“冯宗姬”。
元彻手一顿,一滴朱漆掉落在奏章之上,像一滴鲜红刺目的血,他将奏章轻轻合上,道:“由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