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醒来睁开眼时,便看到了谭亦汶那张颇为严肃的脸。
这天下,最为变化莫测的便是人心。而这京城的朝堂派系本就风云难测,况人心善变,身处其中,宛如身至暗藏惊险的恶海。
而明安国险就险在只有一个皇子,却有两个派系。
一方势力暗中支持太子,一方势力只为争权夺利,目无法制,为了私利哪怕牺牲整个明安国都不会犹豫,区区太子,简直不足为道。
这方势力暗藏朝中,无人知道他们姓甚名谁。所以,每个贤臣温良的面皮下,都有可能藏着为鬼为蜮的蛇蝎心肠。那近一百个黑甲剑士能成功潜伏在芷君殿,就足以证明这群人的存在。
此番就算太子真的翻身,他们祸乱朝纲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到时候愚不可及的宁妃,就是他们推出来的替罪羊,而被殃及的当朝宰相,想必也是他们的盘中之餐。
只是太子不知道,上官倾在这里面会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殿下……”谭亦汶一向冷静自持的声音竟有些许颤抖,看到太子那双漆黑的双眼并未慌乱,而是静如止水时,他面部绷紧的肌肉才算是稍有缓和。
太子点了点头,一双眼睛闪着幽光,讳莫如深。
谭亦汶虽然比太子大了十岁,但是在气场上,两人一对比,反倒是他,看起来才像那个十四岁的稚嫩少年。谭亦汶又犹豫着开口,语气甚为担忧:“现在局势对殿下很是不利,如果三天之内事情没有突破,殿下你将处于……”
“众矢之的。”太子淡淡接上谭亦汶没有说出口的话,随后直直的注视着谭亦汶,一字一句严声道:“这件事没有远表面上那么简单,幕后之人想要趁乱达成什么目的你我也能猜测一二。如此看来,何止本宫一人凶多吉少,怕是连这明安国也将危机四伏了!”
谭亦汶闻言立即慌乱跪下,连忙请示道:“殿下!臣谭亦汶一人命不足惜,可这明安国万万不能没有了殿下!还望殿下当机立决,臣至死不渝。”
太子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父皇他……”
谭亦汶当即会意,摇了摇头,沉声道:“说来也奇怪,皇上把此事全权交给了微臣,似是无心处理。”谭亦汶思考了片刻,猜测到:“或许皇上也察觉出了这其中的不对。想必皇上置身事外,也是对殿下的一种维护。”
太子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一双眼睛看向了窗外的庭院,才惊觉自己身处广莲殿,瞬间心中一暖,口气也柔了几分:“那就将计就计吧。看来本宫这次要住几天牢狱了。”
言毕,太子轻声将计划缓缓说于谭亦汶听,神情自若,宛如置身局外之人。
只见谭亦汶渐渐睁大了双眼,良久敬佩道:“殿下不愧是天下奇才。”
说起太子的才华,这明安国上上下下无人不为之惊叹。
太子的太傅诸杰诸道人自幼时习道,精于权谋,善于运筹帷幄,早在年轻时就参出了自己的大道,因为习道之人无心权势争斗,就算皇上三番两次有意让他掌权,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后来也是在机缘巧合下才做了太子的太傅。
十二大陆剑、法、道三术,习剑者和习法者占了九成还要多,习道者本就寥寥,加上道术学起来熬人心智,想要有所成就便已经难如登天,参出自己的大道更是痴人说梦。可这诸道人二十多岁便创造出了一个神话,如今年有六十的他更是道法浑厚,宛如天人。
连诸道人这种洞察天地的高人都曾感慨道:“殿下聪明睿智,赶超老夫只是时间问题,过不了几年,老夫也就没什么可以教殿下的了,到时还望可以归山隐居,落个清闲。”
谭亦汶不禁感慨自己白白担心了一遭,想来也是,像太子这种人,估计也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就算面对如今这种局势,他也是三言两句便能搬回一局,如若换成别人,怕是只能等死了。
依太子所言,这第一步,便是入狱。如此一来,这京城大牢就要迎接一位贵客了。
谭亦汶命人打扫了一间偏僻封闭的牢房,所有东西置办齐全后,又安排了两个婢女。
随后便放出消息说太子涉嫌谋逆,即日起关进大牢,严加审讯,势必找出太子党羽,一并除之。
此消息一出,一下子便轰动全国百姓,连京城牢房都闹得沸沸扬扬。
“真想看看这太子长什么样?你说,这好好的太子不当,非要做一个阶下囚,我估计这太子怕是长的傻鼻子傻眼的。”
“傻子可没胆子弑君,我估摸着这太子长的尖嘴猴腮,赤面獠牙!”
“说的有道理。”有人点头赞许道。
“可不是?世人都说太子聪明睿智,依我看啊,是阴险狡诈才对!”
……
这京城大牢不同于别处,一般的犯人都会在外层一并关押,表现好的也不用带手铐脚铐,彼此之间还能串门找点乐子。这性情比较暴虐的,罪行比较严重的就会带上脚铐关在中层,并且一个人一个牢间。那种关在内层的,就是性情暴虐且功法厉害的犯人,说是内层有一个法阵,可以起到镇压的作用。这每层间也都有这法阵相隔,算是谁也不打扰谁。
江眠原本是要关进中层的,毕竟他是一个手里有上百条命的暴徒。可是不巧,中层当时有人染了瘟疫,正在控制病情,谁也不能轻易进去,这才把江眠放在了外层。
太子来的时候,阵仗极大。为了防止起乱,数十位狱卒给外层的犯人们一一带上了手铐。并且把太子路过的牢房打扫了个遍,生怕委屈了太子。
江眠心中不禁鄙夷,这阵仗,到不像坐牢,而是享受来了。
这牢狱外层的其他的牢犯也都怨声载道的,在心里把太子骂了一通,都趴在牢房外围,等着看太子笑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都等的快睡着了,才听到“腾”的一声——牢房的大门被打开了。
众人立马都揉了揉眼,鼓足了精神看着。
只见一个少年轻步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通体绣有银色牡丹刺绣的薄质绸缎的白色锦衣,腰间坠了一块色泽殷绿透亮的龙形玉佩,左手大拇指带着一块红的发黑的玉质扳指。一头乌黑的秀发全部梳至脑后,用了一块白玉金边的发冠将其固定。
观其相貌,肤如凝脂,眉眼如画,鼻形挺秀,唇薄艳红。整个人看起来三分稚气,七分沉稳,加上浑身散发的薄情阴郁的气质,少年宛如一位厌世的谪仙,教人移不开视线。
“这这这,这太子就是太子,进个牢房都跟天仙下凡似的……”有人已经禁不住的感叹了。
“十四岁便已经如此风貌,日后当是何种风姿啊,可怜的太子,被人诬陷如此,命不久矣……”刚才还唾骂太子的人,现在莫名其妙的便改了口。
“是啊……这太子一看就好欺负,弱不禁风的,当真是位可怜人……”
……
听的江眠一阵无语,刚想开口让这群人闭嘴,太子便从他的面前目不斜视的经过,隔着一道狱门,江眠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心中的不耐顷刻间被这檀香惹的烟消云散。
这香,不知为何,江眠感到有些熟悉,但是,仅此而已。
最终,太子走进了大牢的内层,住进了一间极其舒适的牢房。太子事后便说了谭亦汶一通,做戏做全套,他倒好,准备的如此舒适,生怕不让人疑心。好在大牢消息不通,谭亦汶的手下又都忠诚,这才没有惹出大的乱子。
说来太子被关进内层还是皇上的意思,内层法阵强大,如果有人想要图谋不轨,必会先行暴毙,这样,太子的安危便能保证了。
…
宁妃得知太子入狱心情大好,便亲手做了麦芢粥,打算给皇上送去。
刚走到清芳殿入口,便被郢太监拦住了。
“哎呦喂,娘娘啊,快快回去吧,皇上这会儿是谁都不想见,可别往刀口上撞咯!咱家可是给娘娘说了的,刚才来进谏求情的大臣们,都被圣上下了禁足令呢!”郢太监对着宁妃就是一顿语重心长的说劝。
宁妃正要说什么,便看到谭亦汶谭大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看也没看宁妃一眼,便进了清芳殿。
“好啊,你这个老太监,净是哄骗本宫!你今天好好给我说说,凭什么他能进?!”宁妃不自觉的音调拔高,听起来格外刺耳。
“自然是皇上召见的。”郢太监又是一阵为难,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娘娘快回吧,要真有什么事,咱家可以先替娘娘传个话。”
宁妃一向得理不饶人,一时脾气上来连此处是清芳殿都不管了,扯着嗓子喊着:“本宫还就不信了,你一个太监还想拦住我?皇上说不见我了吗你就自作主张,小心本宫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此时此刻,皇上正在批阅奏折,谭亦汶也在一旁侯着。宁妃突然这么一喊,惹的一向宽宏的皇上都神情不耐的皱了皱眉,当即下令,让两个金甲剑士送宁妃回宫。
宁妃经过此事,心里又是一阵憋屈,她越想越气,一冲动,把麦芢粥都摔在了地上,还烫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