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兵部的探子和锦衣卫派出的密谍还是很有效率的,南境的战事被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传入京城,送到了群臣与皇帝的案头。
徽宗翻看着呈上来的奏报,眉头紧锁,良久才开口道:“这云斌到底要做什么?圣旨没收到就擅自出兵了?渝州也不阻拦,任由十万靖边军穿行而过?”他顿了顿,“虽然打了胜仗,但这云小子也着实犯了个不小的错,诸位爱卿,你们看,朕该如何处置这北境云帅呢?”
“陛下!老臣有言!”首辅申以鉴立刻出班奏道,“圣人有云,遇人不以小过远之,而以大功亲之,今云斌虽未请旨,然其部骁勇善战,击破越匪,保我大梁南境安宁,自当赏赐,如若斥责此人目无王法,恐怕会寒了北境三十万靖边军将士的心。”
惠宗面露不悦,他知晓申以鉴话语里最深处的意思,劝告,提醒,深深的威胁,这让梁皇感到十分不舒服,好像有人质疑自己的权威,拿着宝剑指着自己把皇位拱手让出一样。
惠宗甩了甩头,只听身侧齐王道:“首辅大人此话,儿臣不敢苟同!”说着,大步走到朝臣正中间,朗声道:“父皇明鉴,云斌拥兵自重,所拥宋、凉、平三州,虎踞龙盘,儿臣观此人鹰视狼顾,乃是不臣之相!”说着,齐王竟然跪了下来,高声道,“儿臣恳请父皇,行前宋防弊之策,收其钱谷,制其精兵,否者,前唐安禄山祸乱爆发,生灵涂炭,再难收手!父皇,三思!”
“陛下三思!”说话间,数十名朝臣哗啦啦跪了一片,其中有齐王麾下,无数忠贞谏臣,若不是云斌表现出了不臣之心,他们又为何下跪!
申以鉴看着眼前跪倒的一片人影,脸上不动声色,悄悄退回队伍之中,心中却是泛起一丝悲哀。
“若是陛下真下令申斥云斌,这靖边军便再难为我等所用了……”思虑飞转,申以鉴阴冷的目光瞥向了皇帝身侧的太子,太子同样低着头,将目光投向申以鉴的方向。
太子点了点头,起身道:“齐王,你这话说的可过激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云帅赤胆忠心日月可鉴,若非如此,三年时间他早已在北境生根,为何还不起兵清君侧,闹天下个乱世悠悠?”
齐王跪在地上,直起身子,冷笑道:“父皇,朝中重臣皆知云帅与太子殿下私交甚好,此时,问首辅大人便知。”
申以鉴心里咯噔一下,只听梁皇道:“老首辅,有这事吗?”
“回陛下,老臣,不知道。”申以鉴低着头掩饰着额头渗出的冷汗,恭声道。
“父皇,全金陵城的人都知道,申相有意招云斌为婿,这云斌无父无母的,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申以鉴不由得生出一股怒意,还没等他发作,只听太子大声道:“齐王,今日朝堂论事,你又是何居心,中伤边军大将,暗讽朝中阁老,让大梁的脸面往哪里搁!”
齐王索性不跪着了,腾得站起身,刚要说话,只听得惠宗在上面大喊一声道:“够了,给朕住嘴!”
大殿中众人再次跪倒,鸦雀无声。
“拟旨,”惠宗似乎平息了怒火,“着令大内即刻奔赴北境,摄取情报,随时回禀朕,”他顿了顿,又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密报,“打了胜仗,也该赏赏了,就给他再加个,嗯,……”
惠宗不由得又陷入了沉思,一旁的萧喜见状,抢步上前,尖厉的嗓音响彻紫微殿。
“退朝!”
随着退朝口令响起和梁皇的离开,申以鉴等人方才起身,朝惠宗消失的方向拜了三拜,三三两两地离去。
今日朝会涉及的东西太多了,自然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申以鉴拉着张朝新的衣袖,小声道:“他真没接到圣旨?”
“你觉得呢?”张朝新苦笑道。
申以鉴思索片刻,“你派心腹立刻去北境了解情况,据我所知,靖边军又有不正常的调动,虎牢关某种意义上又被他的部下半封闭起来,消息交通往来不便,此事恐怕还要你多多费心了。”
张朝新犹豫道:“在我看来,靖边军的调动似乎有理可循。”
“你说。”申以鉴低声道,拉着张朝新往殿外走去。
“前往南境的都是步兵,按照他自己提交兵部的舆图来看,他将主力屯扎在凉州一线,他麾下大半骑兵也都集结于此,”张朝新回忆着快速说道,“奇怪就在凉州只有北部一片草原,其余地区均被丘陵覆盖,不利于大部队展开与骑兵奔驰,唯一的可能,”张朝新咽了口唾沫,“他在防备着什么东西。”
“室韦人?”
“如果是室韦人,”张朝新斟酌着自己的话,“他们会从更偏东的宋州平州发动进攻,而不是不利于骑兵移动的凉州。”
“所以不是室韦人?”
“大人可曾听说,突厥和室韦的北边,穿过大漠,仍有无数国度?”
“老夫倒是有所耳闻,前代曾开商路,传卖瓷器丝绸……”
“正是,那北方有一国度,唤为波斯,此国人悍勇无味,又有诗文礼乐传送,强悍不可匹敌,其国王阿巴斯麾下二十万铁骑横扫周边国度,日前有兵部密探来报,”张朝新紧张道,“这波斯国似有异动,三十万大军枕戈待旦,目标只说实在南方。”
“南方?”
“大人,南方的目标,只有一个,”张朝新道,话语里不由得带上了一丝颤音,“就是我们脚下!”
“你是说,这波斯要来攻打大梁,突破口便是凉州?”
“正是,想必云斌那孩子也知晓了什么,不然,他也不会做如此令人费解的举动。”
“他这是想硬抗,正面破敌?”
“对他而言,或许不难,靖边虎狼,本就战力无双,更有数座坚城做后盾,即使赢不了,应该也不会输?”
“应该?”
“我是说,应该不会被打穿吧……”
申以鉴一头黑线,“那你为何不去和陛下说?”
张朝新脸上笑意顿时收敛,目光里似乎夹杂了什么别的东西,言有所指。
“首辅大人,您不是也没提醒陛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