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府门前,这里依旧和之前一样,两座狮子石像威武地守着,“将军府”几个金灿灿的大字依旧挂着。
可是刚一踏到门槛上,安隐儿就猛地想起两个人——老夫人和秦芷月,这么久不见了,也不知道她们是否还那么记恨自己,真是一个老顽固一个小跟班。
回到之前自己住的房间,这里似乎和离开前没有变化,只是翻开抽屉是一片空白,这里面的首饰都被安隐儿拿走当成银票花掉了了,而客栈又是唐哲的财产,这不就是安隐儿拿着展令扬的钱白白送给唐哲了,想象着展令扬知道后横眉竖眼、青筋暴露的画面,安隐儿居然能笑出来。
一个人一旦闲下来,就喜欢胡思乱想,一直以来,安隐儿都知道展令扬和唐哲之间水火不容,现在她特想知道原因是什么,或许是因为这两个人都与她有关,所以才会特别好奇,当然她不会自恋到以为他们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
突然脑海中冒出老夫人复杂的眼神,别人只道老夫人慈眉善目,与世无争,可是她每次看安隐儿的眼神却是在瞬间变得复杂,就连展令扬都不曾发现,所以安隐儿断定这个老夫人的背后一定有秘密,只是这个秘密或许还和她自己有关,但是安隐芝的一切她觉得太复杂,她不想要复杂的生活,所以,她自欺欺人的不去想。
……
已经在将军府住了五天,可是展令扬好像把她忘记了一样,都没来找过她,这让安隐儿莫名地有些不安。她希望自己可以实时掌控唐家堡的消息。
安隐儿支着头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绿树翠拢,湖面无波,看去是无尽的绿叶,古代的夏天对于现代人来说真是特别难熬。
而更让她难熬的是她依旧每一天都会想到唐哲,想到那一次的月夜,想到他为她受伤,想到自己生病时他的关切,眼泪总会忍不住地向下流,哭得眼睛很干涩,只是心头的涩却更难以排解,他说他不会爱上任何人,可是他的宠溺已经让安隐儿习惯,习惯每天见到他,习惯自己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喜怒哀乐,习惯自己对于他的种种幻想,习惯自己为他打扮,习惯自己看着他发呆,为他犯傻,也早就暗暗决心要让他爱上自己,可是现在这一切……
安隐儿知道唐哲所谓给自己一个名分不代表他就爱上了自己,不是没劝自己放手过,她相信或许将来能找到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那个人会比唐哲爱自己,那个人会比唐哲更加适合自己,但是心里早已认定不会再有人比唐哲更好了,安隐儿爱唐哲,爱他的一切,遗失在那人身上的心恐怕很难再取回来。
万有引力,人与人之间也有引力,这不,对头之间的吸引力说来就来啊。
“安隐芝,你还真是有脸回来!”安隐儿无奈看向此时与她一窗之隔的秦芷月。
她走起路来真是步步生莲,风情款款,只是这嘴怎么就不饶人呢。
“我回的那也是将军府,又不是秦府,这还轮不到你做主吧。”安隐儿故意这么说,想看看她的反应,其实为什么想知道,连安隐儿自己都不明白,她最看不惯仗势欺人的人。
“哼,你少得意。”
秦芷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转而一脸幸灾乐祸地说:“这几天表哥没来找你吧?”
安隐儿正在想心事,听到这里更是一愣略显迷茫,在秦芷月看来恰好是一副被说中心事忧伤的表情。
这样一来,她笑得更欢:“你一回来,我们就知道了。唉,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表哥还在留恋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和姑母吵架,姑母年纪大了,差点又要病倒,你就不觉得心有愧疚吗?”说到后面秦芷月也是一副义正言辞的表情。
安隐儿不知作何感想,明明展令扬每次对着自己说不出好听的话,可是他好像是真的喜欢安隐芝,自己这样欺骗他又是于心何忍?
不如也直接告诉他真相,免得他再痛苦好了。
秦芷月看到安隐儿面上有些动容,以为她被自己劝服,便趁热打铁:“其实你也没那么差,离了表哥自然还是有安身之处的,我将来的嫂嫂肯定是个公主,心高气傲的还不知怎么对你呢,你说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好,是吧?”
“芷月,我的事不用你插手。”说话的是一脸阴沉的展令扬,他从门口进来,直视着呆立在窗前的安隐儿和一脸错愕站在窗外的秦芷月。
“表哥,难道你要为她背上不孝的罪名吗?”秦芷月见被展令扬撞见,干脆把话说个透彻。
“够了,你出去。”展令扬的声线明显提高,安隐儿倒是吓了一跳,他居然也会这样凶的和秦芷月说话,暗自有些高兴。
看向秦芷月,她一定会快哭了吧,谁知,出乎意料的,她的脸上出现的表情不是委屈,而是愤怒和自嘲。
“你是最没有资格阻止我这么做的,当初我苦苦哀求,你无动于衷,怎么?现在自己碰到这种事了,你怎么就不能像当初劝我那样劝你自己呢?你自己不愿成全别人,现在也别怪我不帮你!”说到后面秦芷月开始带着哭腔,却还字字带着嘲讽之意,丝毫不减其中的怒气。
安隐儿在一旁反倒显得有些尴尬,她根本幸灾乐祸不起来,没想到秦芷月会有这样一段辛酸史,这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无坚不摧。
其实刚刚见到秦芷月的时候,就觉得她比之前有些憔悴了,斗嘴时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尖酸刻薄,只是那份忧伤似乎又不是因为她口中的“当初”,毕竟已经时过境迁了,否则她也不会和展令扬恢复以往的情谊,那现在困扰住她的究竟是什么事呢?
“安隐芝,你跟我来一趟。”清淡无波的声音响起,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安隐儿看向窗外,秦芷月不知在几时已经走了,剩下展令扬站在门口等安隐儿,安隐儿看他一眼,他却已经转身迈开步子,安隐儿呆呆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单薄和孤寂……
他真如秦芷月所说吗?
……
安隐儿长叹一口气,跟了上去,直到两人走到展令扬的书房,他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安隐儿觉得胸口和这天气一样,闷热得堵得慌,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尹浪早在书房等候,看到安隐儿来并没有惊讶,想来展令扬本就打算让自己过来的,只是他怎么亲自来呢,不过他不来,安隐儿也就不知他与秦芷月两人中间还有这一出。
展令扬掀了一下衣角坐到椅子上,眼角瞥了一下安隐儿,淡然道:“坐。”
安隐儿觉得气氛有些怪异,站在那一动不动。
“不是审犯人,何必拘束?坐吧。”难得看到安隐儿如此安静又拘束的样子,展令扬觉得有些好笑。
听他这话,倒显得自己多虑了,一下子坐下去,安隐儿一脸悠然。
看到安隐儿恢复正常,展令扬不知从哪甩出一支箭扔到桌上:“你可识得这箭?”
安隐儿凑上去看,这不过是一支普通的箭,她怎么会认识,摇了摇头。
只见展令扬皱着眉不语,安隐儿迟疑地站在桌前,不敢坐下了,她微微斜眼看站在她身边的尹浪,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展令扬,站得笔直。
“尹浪。”
接到口令,尹浪才转向安隐儿,缓缓道出:“这支箭是那日在大街上射空的,从当时的情形来看,目标是安姑娘,若那日没有后来的事,即使我和将军都在安姑娘左右,恐怕也来不及截下。”
听到这里,安隐儿浑身都在打颤,她无法想象自己曾离死亡这样近,转念一想,她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吗,怎么还这么害怕?
在这样的炎炎夏日,她还是觉得自己被寒风刮得直打哆嗦,她已经三次从杀手手里逃脱,还好这次跟着展令扬来到了将军府,否则恐怕一旦被盯上,就真的没人来救自己了。
尹浪继续说下去:“这支箭属于未央门,今天请姑娘来是想问清楚姑娘是否得罪过未央门或是未央门的人?”
“他们杀人还那么嚣张!”安隐儿这时才发现原来箭上刻了“未央门”几个小字。
“未央门杀人从不失手,即使失手了,也不怕上门寻仇的。”尹浪解释道。
“原来如此啊!”安隐儿在一旁尽量扯开话题。
“你和未央门到底有何渊源?”冷不防地展令扬出声。
这一出声到是吓到了安隐儿,看来还是逃不过啊。
她顿感脊背发凉,吞了一下口水,她看向展令扬的眼神飘忽不定,显得她此刻是多么的紧张害怕。
展令扬似乎是对安隐儿的反应故意视而不见,他平静但是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只要你在将军府,我定护你周全。”声音低沉有力,每一个字都砸在安隐儿的心里。
展令扬对安隐儿从未有过柔情的一面,但是这句话却顿时温暖了她的心,感动,真的是一阵感动,流过她的心田。
原本安隐儿确实很害怕,害怕展令扬会说出一番和唐哲一样的话来,怀疑她是图谋不轨,她是真的累了,累得不想在身份这个问题上多做挣扎,事实是她真的没想到,展令扬会说这么一句话,除了感动,她还能说什么呢?
安隐儿神色复杂地盯着展令扬看,想看清他脸上所有的情绪,甚至想看到他的内心,只是他除了平淡还是平淡。
安隐儿在心里苦笑,难道她还希冀看到其他的什么吗?
安隐儿蠕蠕嘴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来。
“你回去吧。”展令扬用余光扫她一眼,头都不抬。
“哦。”安隐儿愣愣地说着,便退了出去。
“将军?”安隐儿走后,尹浪不解地看着展令扬,“你为什么不问下去?”尹浪想不到展令扬竟是说要保护安隐芝,难道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经重到如此地步了吗?
“你觉得她像吗?”展令扬反问。
尹浪眼光一转,疑惑更深。
“如果她真是未央门的细作,她会那么容易承认吗?她不承认怎么办?用刑吗?这种残忍之事我展令扬不屑去做。”
“可……”
“若衾的事如何了?”展令扬话题一转。
尹浪无奈只得作罢,上前一步说:“是真的。”
展令扬抬头与尹浪对视,眼中流光转动,两人很有默契地不说下去,只是各自心里都清楚。
“尹浪,你去调查一下未央门门主。”展令扬半眯起眼睛,他身在朝廷一直以来只关心着朝堂之事,多年来征战在外,江湖上的事他不去多管,现在这未央门若是对他不利,那么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展令扬一席话彻底扰乱了安隐儿,她知道展令扬喜欢安隐芝,可现在自己霸占了人家的身体,若是连感情一起骗走,岂不是……这太禽兽了。
可是安隐儿又说不出口,她心里也急,万分无奈地朝草地上一躺。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月牙湾里荷花开得正盛,不时的有青蛙在荷叶上跳来蹦去,生机勃勃。
此时已接近傍晚,阳光已经没有那么灼烈,洒在人的身上直感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