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师父也许出门了。”少年看师姐一直低头沉默,便出言安慰道。
“嗯,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可能再见一面。”宫望舒叹了口气,她们都知道师父的性子,很倔,说什么是什么,这一走,可能便是一辈子。
少年看了看剑庐,他也明白,是时候出山了,莫晋鹏在他临走前将张玉昭身世托盘而出,以及送他清狂一剑,不过是最后的赠物,张玉昭在追寻他自己的剑道,那他莫晋鹏又如何不是如此?
莫晋鹏问他剑道如何,他未能答出。只希望有生之年再次相见之时,能给莫晋鹏一个满意的答案。如此一看,他更应该出去见见,那所谓的江湖。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少年看着师姐问道。
“你呢?”宫望舒反问。
“我想独自游历一番这大好河山。”张玉昭微微耸肩:“反正我也无牵无挂了。”
宫望舒一拳敲在他头上:“那我呢!”
“呃,师姐你有牵有挂的,起码得回家了吧。”张玉昭捂着头。
“你就不打算护送一下你敬爱的师姐回家?”宫望舒瞪着眼:“你难道不知道现在一江湖的人都知道了我宫望舒带着宫家剑谱的事儿?”
“呃。”此番张玉昭才反应过来,这陈落风一行人不过贼寇,那此等消息他陈落风既然知晓,那其他势力的贼寇杀手又岂会不知?
“那便如此,我送师姐你回了宫家又再出门游历好了。”张玉昭拍着胸脯道。
宫望舒看着眼前才十四岁的少年一副气势坦然的样子不禁有些发笑。放几年甚至几月前,他张玉昭不过是宫望舒的跟屁虫罢了。
虽然她心里清楚张玉昭身手并不算高过她,但是总归路上彼此都有一个照应。她也不放心这未见世面的毛头小子出去后不乱惹祸上身。
不过她姑且也忘了,她其实在青山如此之久,也和少年差不太多了。
两人再给师娘上了柱香后便出了门。
呆呆地在剑庐外注视已久,两人都有些茫然,想尽力记住这青山的风景,那超然的心境那越过天地的渺然……
“师姐,能否再陪我一程。”张玉昭忽然认真地看向宫望舒。
“怎么了?还有留念吗?”宫望舒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她也有些舍不得离开这个养育她长大的地方。
“陪我去趟山顶。”少年看向了剑庐之上,耸立的青竹挡住了视野。
“嗯。”宫望舒想了想点点头:“反正咱们也得往北翻山而去。”
“师姐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张玉昭有些惊讶。师姐来青山也有十来年,从他记事起师姐从未离开过,就算离开也只是去了山下竹丰镇陪师娘买些东西。这怎么还记得去往宫家的路?
“我到青山时,那时年小,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回家。”宫望舒微笑着说道:“想着有一天,父亲母亲能来接我回去。”
“……”少年竟不知如何安慰她,宫望舒本就和自己不同,他是被师父收养直到今天,而她宫望舒却是被父母亲手送来这里的,同样有些抛弃的味道,只是张玉昭没有指望,而宫望舒有。大概有时候,没有希望的结果会比有希望的结果要好上太多太多。
“走吧。”宫望舒摇了摇头把脑里的想法甩出去然后飞身跃入青竹林中。
少年看着师姐的背影心中有些怜悯,但却不知如何安慰,倒是让他有些介怀。
他不会轻功,只能猛然一跃飞起跟上。
……
半个时辰,宫望舒便站在了山顶,看着远近的青竹随微风而动的风景,倒真应了那句“其徐如林”。
随后张玉昭才落地大口喘着气。
“你还不会轻功啊,我以为你学会了。”宫望舒咯咯咯笑了起来。
“你也不教我,师父也不教我,那我当然便不会了!”张玉昭恶狠狠地说道。
“所以咧,你要来山顶干嘛?”宫望舒拍拍他的背让他缓口气。
“我想请师姐给我护法。”张玉昭呼出一口长气然后从包里拿出竹筒喝了口水说道。
“护法?”
“不错。”张玉昭端坐在石岩空地之间:“我接下来要进行冥想,或者说是练功。”
他却是有打算停下脚步缓去一段时间再进入杀生崖,他进步太快。但是正应趁着师姐在一旁他得理清很多事情,其一就是他每每进入杀生崖后回到现实时,周边环境都会被破坏一通,其二便是他得进入杀生崖,问清这功法名称以及可能带来的负面作用。
“但是,师姐谨记,如果我发生了什么异动切莫试图叫醒我,如果我有攻击的行径能挡便挡,如果不能,那便先逃,待我醒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张玉昭认认真真地和师姐发出忠告。
“你练功还能毁天灭地?”宫望舒有些无所谓:“开始吧,我会给你护法。这青山无人,狗熊饿狼什么的我倒不怕。你只管放心去做。”
“谢师姐了。”张玉昭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看了看这俯瞰的景象不禁笑了笑,随后打开无名书放于两膝之间。
“界断尘离……”
他仿佛能再次听到钟声回响,感受得到沙尘打在脸上的刺痛……
再次睁眼,他正负剑在山谷之中。
只是这一次,他眼前没有突然攻击的敌人,以及掩人视野的狂暴沙尘。
沙尘仍有,却已很少。
他这次能清晰观察到两侧山崖,以及背后的巨山。
眼前山崖峡谷组成的道路,似乎仅有一条。这一条路长且宽广,极远之处能看到转角。
他缓缓前行,一边行走,一边将清狂从背后卸下拔出握于手中。
耳中除了轻轻的风声和阵阵钟声外,无他响声。
这走了约五里地,他也没遇到对手,但放眼望去峡谷的转角处,竟是仍触目仍远,仿佛他就没有动过一般。
“莫不是要我走完这峡谷吧。”少年有些窘态,这周围并无任何踏脚处,根本不可能使出轻功,更何况他不会轻功,如若要走到终点只得疯狂飞奔。但是他却不敢大幅动用不成熟的内息来做这种事,这要跑到一半遇到了敌手大气都不得喘的就得匆忙迎敌不是自寻死路?
停了下来,他并非放弃了,而是忽然感觉到了异样的感受,他隐约感觉到他的呼吸有“回声”。
倒也不是回声那般,他呼吸又怎可能大到山谷间能有声音回响。
而是他能感觉到每一次呼吸中似乎有一种延迟。
!
他忽然身上全是冷汗,他听师姐说过,准确说是从师父那里转述而来的话。
“杀手并非都是在角落暗处拔出刀剑,或射出飞刀的,这样固然给自己留足了脱身之法,但是还有一种杀手却是必杀之意,这种杀手最擅长的便是隐匿行踪,最好的方法并非躲在一处,而是跟着目标移动,而这种方法并不是你走他就在一旁啪啪啪得小跑跟着。而是……”
“就靠在你的身后,跟着你动作,跟着你呼吸。”
当初宫望舒跟他说时,他感觉就是怎可能有这般人,这不就和鬼魂一样嘛,再说哪儿有人能模仿自己的呼吸声,模仿自己的走路方式真和自己背靠背行走,要知道他正着走那是自然之行,而这种人背靠着你还要保证一同行动时手脚背部不会突然碰到目标,这怎么可能?
而如今,他似乎信了,他全身缓缓紧绷了起来,好让身体有足够的肢体反应跟上突然被袭击时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