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昭反复踱步在山院内,这个山院比他预想中还要气派,四周都是梧桐树,却高不过院墙,要上到内庭还要走上一排阶梯,想到上山也见到的石梯,他不由感觉这个地方跟个书里写的佛门重地一样,就差把院中央的吴家照壁换成香坛了。
只是他根本没意识到,他这个印象中的佛门重地,不过只是书里看来的罢了。
四周都是护卫侍从,有的挑灯巡视,有的执刀伫立,时不时瞟一眼张玉昭。
师姐跟着吴正清上了内殿,就如同前面竹丰衙门一样,他就算个侍卫只能在外等候,不过也随了他的愿,什么人情世故他又不懂,掺和了干嘛。
……
宫望舒跟着吴正清进入内殿后摘下了斗笠,露出了本来的模样,吴正清万分感动,他比宫家主年长好几岁,但也没想到宫家主谈到妻子怀胎,特别忧心生怕当不好一个父亲的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如此之久。这么一想,好像自己就更老了。
她看到了在内殿有两杯茶,不过却没有坐下同吴正清一起饮茶。
“吴家其实也知道了宫家大小姐身怀剑谱正在回家路上的传言。”吴正清摇头笑道:“不过我真把此当作了谣言,毕竟我也没见过大小姐你,更何况天下绝技秘籍常有谣言传闻惑众,故没有太在意。不过既然你真的能想到你父亲说的故事,就应该早些派信使通知我这个老头子啊。”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吴正清再次躬身行大礼,却被宫望舒赶忙扶了起来。
“没有的事,老爷子。”宫望舒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她其实一直也对吴家抱着警惕,因为根本没见过,只是听父亲说过这一段往事。再一个也是她现在确实除了张玉昭以外没有人敢信。
“你只管住下,还有你那侍卫,我马上安排人给你们腾出住所,你们就好生休养一段时间,虽然现在家主是我儿子,但是这点事情我还说得上话。”
“多谢吴老爷子了。”宫望舒拱手:“另外……”
“放心,我吴家人心里一直惦记着宫家主不会对你们有任何非分之想。今晚好生休息着,明天早晨老爷子我会带着家人好好招待你们。”
“多谢。”宫望舒微笑着再次拱手。
直到出了门,宫望舒再次戴起斗笠,叫上张玉昭后,在一个提灯的小子带领下到了一处偏僻的独院,独院内三间屋子,还有一口井,听侍从说两间屋子刚才就已经打整好了,另一间是小堂。
“多谢。”宫望舒再次装出沙哑地声音拱手,然后提灯侍从缓缓走出了独院并说道两位的马已经由护卫领到了马厩。
“这吴家人如何?”张玉昭赶忙询问。
“吴正清是个忠义人,只是其他辈的吴家人估计歇息了,也没能见到。”宫望舒长舒了一口气,一天下来她确实有些累,从昨天早晨开始她就在滨海忙活来忙活去,又是买地图又是买马又是准备水又是织男袍,完了晚上出来还一直精神集中生怕有人尾随追杀,好不容易到了吴家山院一直到现在才真正放松了下来。反观张玉昭,白天睡了一个大觉晚上还啥都不用想就跟着就行。
“那就好那就好。”张玉昭点点头然后看着有些疲惫的师姐说道:“要不师姐你先去歇息吧,我给你打水,正好这里还不错还有井哎。”
过了不一会儿,还没等张玉昭把水送进去宫望舒屋内,宫望舒就睡着了。
把水放到门旁,明天一早师姐开门应该就能看到,他便独自坐在院里。
独院的三个屋子每个屋子前都有一个石灯,只要放上蜡点上就能发光,不过张玉昭看了看,这座独院应该很久没有住人了,而刚才有人来打整应该也只是匆忙打整了屋内。
不过他有些好奇,从师姐出来后他们两人就一直跟着侍从走到的这里,如果有人提前来打整的话,难不成在他们进山院就开始打整了?
怀着疑问,他打开了自己的屋子,环顾了四周,还用手指擦了一下地面,没有灰尘。
这个地方应该是经常打整的,但是为谁打整?
直到他在桌上看到了蜡烛,这根蜡烛应该是新的……
为什么院里石灯都没有点灯,这里却有新蜡烛?
他打开了桌上放着的一个长盒,才知晓了答案。
长盒内是一卷画卷,画卷内正是山院前的石亭,石亭内画了三个人,一个孕妇,一个负剑男子,和一个头发微白的男子。
原来这吴正清当真是个忠义人,这独院想必就是当初留给宫家家主和他妻子的,吴正清画下此卷放在此处,如有闲时,便来此点上蜡烛自己缅怀当时岁月。
那孕妇肚子里的,怕就是师姐了吧……
想到这里张玉昭捂着肚子笑了出声,不过声音不敢大就是了。
仔细想想,这趟下山还真是收获不小,也确实改变了他的很多看法,曾经他眼里的江湖不过就是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罢了。
如今一看,遇到的人倒都是有趣人,当然,除去陈落风一党。
郎胖子心中算计颇多,但总体来说没有为难到他们二人;小贩儿也都不是那种看见他年轻就坑蒙拐骗他的人;滨海的船长水手虽然莽撞爱惹事,但也都是性情中人;那县令虽看着严厉正直,却也帮了他们二人一把;天守御史青龙一面之缘刀法干脆利落,却也秉持着朝廷规则;寺庙里的空义老和尚心中有佛,萍水相逢即是有缘,送了他张玉昭一个木佛也提醒了张玉昭功法上有些偏激;叫玲珑的女孩儿有些奇怪,长得很漂亮而且感觉特别成熟,明明和张玉昭差不多年纪但是说出的话就像是师父师娘一样难懂,但是他知道她很温柔,也感觉她很孤独。
加上现在遇到的吴家老爷子吴正清,感觉上不是坏人,年年岁岁月月,想必都在挂念着宫家家主的恩情,虽然张玉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了。
江湖人,好像都不是坏人。
又想到了陈落风一党人的事情时,他想不出个所以然,其实从竹丰离开后,他一直都有梦到那一晚的决斗。
如果他们没有杀害师娘,张玉昭他们不会紧追不舍,如果张玉昭他们没有紧追不舍,那是不是陈落风同党都不会死在青龙刀下,如果他们没有死在青龙刀下,那是不是就没有郎胖子的算计,起码陈落风不会死?
回归起点,他都觉得他漏了一环,那就是到底是谁散布的传言——宫阙万仞剑剑谱在师姐身上?
如果没有人传闻,那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不知道,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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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众生,苍天之下,非神非鬼,莫问善恶。我见到的恶人,比善人多太多。所以劝公子多行问心,莫要成为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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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念着玲珑姑娘的话语,他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