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姐姐19岁,结婚了。。。
“阳阳,阳阳唻,起来了!”
奶奶的声音,我慢慢起身,看到奶奶在看着姐姐给我买的衣服。
“恁姐姐说让你直接穿这身。俺阳阳穿上肯定好看!”
我接过来,站在奶奶的炕上把衣服穿好。
“阳阳呢,阳阳起来了吗?”叔叔小跑了进来,“哎呦,这小伙!洗完脸,去放鞭炮!”
我刚醒还在迷糊着,看了看外面,还黑着天。几点了?结婚都要这么早吗?
“这刚起来,还没洗脸没吃饭呢,放什么鞭炮?”叔叔听了奶奶的话又退出去了。
奶奶已经给我脸盆里放好了温水,我洗了把脸,刚擦完,奶奶又过来,给我整理了整理头发,拿着擦脸的毛巾给我轻轻从上身扫到下身,“好了,快去看看恁姐姐去吧!”
刚想出门,小姑端了两盘饺子进来,“娘唻,先下出来恁三的了,恁跟阳阳先吃。一会人多了,就乱啦!这个是阳阳的,里面有两个糖的。”
小姑弓着腰,应该是累得。“呦,娘哎,阳阳,这么。。这么好看啊!”小姑拍了拍我的胳膊,“人家城里的衣裳就是好看。恁姐姐穿得婚纱,可好看了。吃完饭抓紧去看看。”
“给萱萱吃了?”
“下出来啦。就吃了两个还是三个。都围着她化妆呢。快,恁先吃,我得去招呼送客(kei)啦!”
“快吃,阳阳。不知道中午啥时候吃上饭呢。”
“阳阳吃完了吗?去放炮?”叔叔又小跑进来。
“你说说吃个饭,你得喊几遍啦!孩子刚吃几口。”奶奶放下筷子训了叔叔。
叔叔拿着香,就站那里,“到点了,娘。”
不知怎么的,我也不怎么饿,塞了一个饺子进嘴里,站了起来。
“你这孩子,不吃啦?”
我点了点头。
“奶奶给你留到锅里,走之前要是饿就过来吃上口。喝口水,别噎着。”
我抓紧接过奶奶端的碗,喝了一大口。
“娘哎,阳阳叫你宠得快成六岁小孩啦!”
“他才多大啊。他是小孩,还是你是小孩!”奶奶怼了一句叔叔。
叔叔无话可说,递给我一支香,“走,放了鞭,今天就正式开始啦!娘,你捂起耳朵,别吓着。”
奶奶没搭理叔叔。
我就跟着叔叔出了屋。原来叔叔将鞭炮挂在了一根竹竿上,竹竿被叔叔绑在了拖拉机上,很高啊!
“慢点,阳阳。点了,抓紧过来。”
叔叔太小看我了!原来在家过年过节,放鞭炮,爸爸都是交给我。我一点鞭炮,我家的狗——赛虎就吓得“汪汪”几声跑出大门,不回来;要出去带着好吃得找它回来,它才回来。
叔叔给的香,太细了,斜着身子没点着,我便走近,一手拿着鞭炮的捻,一碰,小火花一?出来,我便一个机灵松了手,跑向了叔叔。身后“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农家小院响彻了整个村庄——小姑端着水饺“娘啊”地快速跑到屋里,姐姐们吓得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然后是“哈哈”笑了起来,送客(kei)的男人们也跟着女人们的笑声笑了起来——
鞭炮的碎纸和灰烟弥漫了整个小院。奶奶处变不惊地站在门前看了一会,用自己的手绢挥了挥烟,便在鞭炮声中走向叔叔婶子的屋。
叔叔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叔叔买了一千响的,得响一会,去看恁姐姐吧。”
我跟着叔叔进了门,姐姐被她的姐妹们围着化妆,我没看到。奶奶也在门口看着。我们俩根本看不见啊。
一个位姐姐看到了。“对啦,张萱,不是带相机了吗?快趁着还没来接亲,抓紧照相。奶奶,奶奶来了。”
姐妹们散开了,姐姐探过头来——哇!这是我的姐姐吗?头上带了个白色的小皇冠,一身白色的婚纱,胸前是一串珍珠项链。是打了粉吗?脸白皙,双颊绯红,眉毛是重新画过的,比姐姐之前的黑了些;嘴唇也红,石榴的红;姐姐一笑,提了一下裙子,站了起来,伸出手拉着奶奶,“奶奶,快过来坐下。”
奶奶拿着手绢的手,拍着姐姐的手,“咋恁好看啊!萱萱。跟电视上的一样。”
姐姐害羞得低下头,抓着奶奶的手;她的姐妹们都笑了。
“唻,看这里。奶奶,别只看恁漂亮的孙女,看这里!”
姐姐就搂着奶奶,幸福地笑着,笑着笑着就看到眼里竟是泪光。
“哎,张萱,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刚给你画好了妆。再画,你得付钱!”
“照好了?”姐姐说完就把脸抬了起来,挤了挤眼睛,她的同事抓紧递给她一张面巾纸;奶奶也抓紧用手绢擦起自己的眼睛。
“阳阳,阳阳来,跟你姐姐照个。”奶奶喊了我,她起身就往外走,“我去喊恁姑们来哈,下次不知道是啥时候见啦。”
“来,阳阳”姐姐的同事拉了我过去,“看恁家的基因,咋怎么好啊!这妥妥的一个小帅哥!学习好,长得帅,这长大了还得了!不得一堆女生围着?”把我推到姐姐所在的床前。
“别乱说啊!来,阳阳。”姐姐拉我过去,看了看衣服,“这一身正合身,披风呢?怎么没穿?”
我就摇了摇头。
“这身正好。走的时候可记得去穿上。”给我整理整理了衣服,拉我坐下,挎着我的胳膊,像是挎着吴德哥哥的胳膊一样;脸凑向我,头摩擦了我的头。
“抓紧拍,抓紧拍。又哭了。妆都花了。”一位同事催拍照的同事。
我心里也说不出的感觉,没有幸福的感觉,总感觉很恍惚。
“萱,不能再这样了。眼睛都红了,你得忍忍。这还没开始呢,你就把妆哭花了。”
“行啦行啦,小帅哥,出去玩吧。我们得化妆了。”
她们便把姐姐又拉回到桌子前坐下,用纸巾给她擦泪。我就出了房间,碰到婶子进来,“萱萱,来,婶子,还没跟你照过像呢。”
“婶子,妆花了,稍等,一会喊你们。”
“妆咋还花了?”明显得有些失落,瞅了瞅桌上的瓶瓶罐罐,“那谁,给我也擦点你们的粉,待会照相是不是更上相?”
“冰,你给婶子画画。”姐姐拍了一下门口的同事。
“好唻,婶子。你坐下,坐这里,我来给你画画。”
“跟着萱萱沾沾光。”
“婶子,你这底子好,一画准好看!”
“娘哎,我都老妈妈子啦,还好看着啥啊!”这句淳朴的自嘲惹笑了所有的女士们。
屋里有点闷,叔叔他们抽烟也呛得很,我跟坐在沙发上的奶奶“说”了一句外面玩去。
我正在拖拉机附近寻找没燃的鞭炮,突然叔叔借的音响响了,把我吓了一跳。是元叔叔吧?他在大门口一边放了一个,唱着喜庆欢快的歌,也提醒着来观礼看新娘子的进这个门。
我突然看到竹竿上面,还挂着两个鞭炮,我便晃了晃竹竿,刚掉下来。
“阳阳唻,是俺阳阳呗?”
一位大娘过来了——奥,是我们原来的家东边的邻居。她经常给我送点她在院子里种的枣和玉米给我吃,经常跟我妈隔着我家的厨房窗户说话。
“俺阳阳长这么高了呗!真好!多好的孩子!”大娘个子不高,还有点瘦,圆脸,白头发也爬上了头,她的三个儿女全都不在家,都被她老两口送出去上了大学,我爸妈也是很佩服他们老两口。
大娘就抱了过来,拍了拍我。
“他大娘,恁这是做啥?”跟着来的一位婶子,我不认识,拉了一下大娘的胳膊。
大娘松开我,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泪,“他妈,多好的一个人啊!阳阳,多好的孩子,恁在城里都好吧?”
我就点了点头,并不是亲人的人能为我妈掉泪,大娘的心真善良。
“阳阳唻,万一有啥需要,让恁姐姐去找恁月菊姐姐,她也在城里,让她给你们帮忙。”大娘又拍了拍我的胳膊。
“行啦,他大娘。人家今天大喜的日子!”那位婶子对着我一笑,拉着大娘就要上屋里去。
大娘回过头来,“好孩子,好好的啊!”擦了擦泪,就跟着那位婶子走向屋里去了。
我的心境,突然与喜庆欢快的音乐格格不入,有点烦躁。我索性扔了手里所有的鞭炮,去奶奶屋呆着,不想再碰到让我想起妈妈的人。